什么样的人遭了这么些烦心事,还能不生气?!爷只是个仙法不太娴熟的财神,又不是西天的那尊佛。

  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爪子直接穿透了温禀的衣服抠进了他皮肤里。他袖子抬起盖住了爷,抱着爷转身朝屋外走。

  我嗷嗷叫了两声,心系母猫和小猫,阿伦再不见一点可怜样,嗓子里甚至带着些春风得意:“老师别急,您生的小猫我会带上,您猫孩子的娘我也会找人医治。”

  “……”爷无语,不太相信这人会是我在人间渡劫时教出的学生,爷果然应该是一只猫寻机缘而成的仙。

  温禀抱着爷上了他的马车,随从把小猫和母猫一并送上了车,他拎起一只小猫放在眼前看看:“怎么跟老师长得不大相像。”他嘬了两声,把小猫脸往爷脸旁摆,又做出一副恍然模样,“莫不是小猫的娘趁老师不在让别的公猫撒了种?”

  我从他怀里跳出来,一爪子拍到他的脸上——这人真的恬不知耻,我绝不相信我为人时能收这么个学生。

  他眉眼微弯,拿下我的猫爪在他脸上蹭了下,又拿杯水双手捧着放在我爪子下:“老师想说什么?”

  爷整个爪子泡进水水杯里,在木板上写下四个大字“无耻之徒”。

  温禀看着爷一笔一划写着,写完后还微笑点头认同:“老师谬赞。”他仍捧着水杯,“阿伦有些好奇,老师说自己既已成仙,为何不记得诸多事情,您连您名字都忘啦。”

  我写字费力,没有理他,跳去看躺在一旁似没什么呼吸的母猫。

  温禀撩开马车帘子,喊了一声寻若:“寻若大师。”

  我凑到母猫鼻前闻它的鼻吸,非常微弱,我内心长叹。

  温禀闻寻若:“大师,孤想知道,成仙后便会忘记凡间过往吗?”

  寻若回复理应不会。

  温禀长哦出一声:“那大师觉得孤的老师这是为何?”

  寻若迟疑了片刻才答道:“在下怀疑,周大人当时遭……”

  温禀手指叩击木窗,速度一下快过一下,马车外的寻若扫他手指一眼,半句话含糊略过,才继续道:“……遭逢剧变时,可能致神魂不全,才会失去人间时的记忆。”

  温禀缓慢地哦一声,淡声问:“神魂不全也能成仙?”他这么问完还非得添一句,“他当神仙好似不怎么厉害。”

  我正叼毯子给母猫盖上,闻言只觉得刚刚他那三拜我当受得起,他应该给爷叩九十九个头。

  寻若一个小小蛇妖,虽顶了个大师的头衔,但也不太敢渎神,只尬笑两声,附和起:“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温禀手指叩了叩木头:“多谢大师。”言罢他把马车帘子放下,又凑过来看我和母猫,我爪子勾了下他的手,他指腹捏了捏爷的爪垫,回身倒了一杯水,双手捧至我爪前。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还怪会看猫眼色行事的。

  我沾了沾茶杯里的茶水,在母猫旁的板子上写下【医】。

  温禀认真看我一笔一划写完,放下水杯,执起衣摆,低头替我擦了擦湿漉漉的爪子,再探手去试母猫的鼻息,他蹙了下眉头:“进宫后我找人给它看,救不过来也会着人给它立个碑。”

  我气得胡子直翘,他若不协同蛇妖一起把我变成猫,这会儿我已经找某个仙僚随便一点灵丹就把母猫救过来,不定还能延年益寿活得比他长久。

  我冲他哈了口气,趁他不备,快速地从车窗处蹿了出去。

  马车在路上行驶的不算慢,我落地不大稳,还险些被身后人的马蹄碾上,我反应迅速地在地上连蹿了数下,准备往旁边密林蹿过去,想办法能不能找到附近土地公帮忙。

  温禀这恬不知耻的人嘴上没一句真心话,皇宫里刚死了皇上,他刚刚还当着我的面手刃了他皇兄,皇宫里此刻乱成什么样自不多说,谁有空来帮他治一只将死的猫。

  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小人,靠他不如真靠一只猫。

  爷在泥间奔跑的步子飞快,深觉自己奔跑的模样肯定像一只豹子。

  可这豹子之姿,在狂奔数十米后被不知道哪儿冒出的禁制火给烫得嗷了一声。

  “……”我刹住脚,伸爪往前探探,一道阴诡的黑色火焰一闪而过。

  我脑内还没骂出个所以然来,一只阴凉的手抱起我,寻若沉着脸劝起我来:“您为何急着要走,您如今神魂不全,神仙做得也想必迷迷糊糊,稍有不慎甚至可能神魂俱灭,跟在殿下身旁,或许能找到自己四散的神魂。”

  我尾巴在他身上快速甩了两下,看着这蛇妖就有气——爷真找齐神魂,记起往事和该如何用仙法,那不是你这蛇妖重新投胎的日子?

  蛇妖抱着爷回了马车上,我被温禀接过抱进怀里,他脸上没带一丝恼怒低沉,笑眯眯地对爷说道:“您哪怕不想要我,也想一想您这群猫孩子,老师。”他手指往前一摸,勾了勾小猫的下巴。

  我甩尾巴,我狂甩尾巴。

  他微笑着摸了会儿小猫,收回手,捋起抱着我那只胳膊的衣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刻上的、仍带血的禁制符印在他皮肤上。

  “阿伦向寻若大师请教了一二,说是我身上带着这么个禁制符的话,老师便走不丢了。”他伸手抹掉还在冒的血珠,在指腹间蹭掉,“阿伦思考再三,这符若画纸上,再放在身上容易丢,这么就能时时带在身上。”

  “……”爷惊了,深觉这人怕不是已经入了魔,难怪精魄内裹着一团乌黑难辨的煞气,这玩意要真当上了皇帝,这天下岂不是要民不聊生?

  另一方面,爷也不由得怀疑起来,我为人时当真是他师父,不是个他什么仇人?

  什么师徒情深能干出这档子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