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物落地,激起一阵带着灰尘的风。旋转楼梯的一角,已经连楼梯带着扶手一起摔落。巨大的动静震得,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晃了晃。

  而看着如此大的动静,中岛敦也开始有些担心,会不会波及到他们。

  紫色短发的少年身形灵活,在躲避追逐的期间,他曾用余光扫过绑在一起的两人。

  虽然只是短暂一瞥,但中岛敦敢肯定,散兵那个眼神一定在想,“还是直接把他们一起砍了”,那个危险的眼神,看得他背后一凉。

  而散兵手里的铃铛,明明看着只是装饰品,却在躲避期间,被用以“物理”攻击。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个铃铛可以悬空,因此也会自己飞回来。

  于是中岛敦看见,铃铛被投掷出去,虽然没有丢中,但是落在地上、墙上,都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好奇怪的武器,但更奇怪的是这粗暴的使用方法。

  “你是胆小鬼吗。”散兵抬手握住旋转飞回的铃铛,冷笑一声嘲讽道,“看来除了躲躲藏藏,你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那个一直躲避的身影终于停下,他依旧一手扯着斗篷,另一手藏在斗篷底下。

  那身白色的斗篷,似乎可以联通任何地方。而这样,就难以猜测携带武器的手,会突然出现在什么地方。

  而从四面八方投掷的匕首短刀等武器,已经插满了地板和墙面。

  似乎在顾忌什么,又或许是那人本身就不擅长近战,两方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散兵慢下动作,随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万叶。

  两人也的明白对方有拖延时间之意,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计划什么,但是需要尽快摆脱这个状态。

  万叶点了点头,他读懂那个眼神的含义,于是手腕转动,将刀背在身后。

  “浪费时间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刚刚回到手上的铃铛,又被丢了出去。而这次,它目标明确地朝一直不动声色围观的人飞去。

  费奥多尔似乎早就料到攻击目标会转移,他手撑着钢琴的架子,顺利躲开。但颇有份量的武器坠在琴键上,在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后,滚落地面。

  “原来我也是攻击目标吗,本以为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费奥多尔拍了拍袖子,他的余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万叶,看着他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我们并没有什么好聊的。”散兵抬起一手,随后一把通体红色的刀被丢了过来,“还有,不要说得我们很熟的样子。”

  武器脱手后,万叶没有过多犹豫,他快步走到另一边,半蹲下身后伸手摸向,捆着中岛敦俩人的铁链。

  无意义浪费时间并不可取,因此在眼神交流之后,万叶选择将身后交给另一人。

  通过回想,万叶越发确定自己见过这个“封印”。锁链上密密麻麻刻着扭曲的纹路,这些他曾经在家族的古宅里翻到过。

  不过那些被列为禁忌,哪怕家族没剩下几人,也不允许那些存在被研究。

  “那还真是可惜。”费奥多尔摊开手,随后指尖顺着钢琴的边缘落在琴键上。

  察觉到面前的人准备有所动作时,散兵没有犹豫,他瞬间冲了出去,拉近距离的同时,手里的刀抡了一个圆弧。

  不等高举的刀落下,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与拨乱的琴键音不同,那是纯粹的噪音。尖锐的声音从大厅的四面八方传来,直击大脑的同时,又接连不断。

  刺耳的噪音让散兵皱起眉,他动作一顿,随后刀锋改变方向。蓄力的一击朝钢琴砍去,从钢琴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规整的零件。

  声音只是稍微卡顿,稍后弱了下来,但依旧没有停下。

  杂乱无章的声音令人心烦意燥,但无法达到令人不能行动的地步。散兵的表情烦躁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一举动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针对自己。

  转头看去时,那个半蹲着的身影,已经双手捂住耳朵,低下头去。

  面对少年气愤的表情,费奥多尔只是后退半步,他看着现在的效果,并不满意:“是因为被砸中了,所以出现了故障吗。”

  眼睛快速看了一圈,并没有观察到控制器,散兵没有毫无头绪的寻找,而是将视线看向事件的主谋:【停下。】

  费奥多尔的笑容僵住,他举着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但是片刻后,在依旧持续的噪音之下,他笑了笑。

  “你们的弱点,真是显而易见。”

  没有效果,并不是因为咒言不起作用,而是因为控制的机关,并不在他身边。

  此时散兵也明白过来,一直以来那种憋屈的感觉从何而来。好像从一开始,就被看破了一切那般。对方的计划,一直都在针对他们的“弱点”。

  敌人十分了解他们,但被敌人所了解,可不是好事。

  “过于在意对方,可不是一件好事。”费奥多尔看出少年的犹豫,经过推测不难猜出,面前人在思考,是要一刀砍了自己,还是带那个人离开这个让他不适的地方。

  犹豫,会是最大的败笔。

  紫色短发的少年骤然握紧了刀柄,因为他的视线里,那个毫无防备的人,正将后背暴露在枪口之下。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中岛敦吓了一跳,但是他没有手捂住耳朵。不过还好很快那个声音就弱了下去,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一脸难受,半跪着的万叶。

  中岛敦突然想到,乱步先生好像说过,万叶的耳朵很灵敏……

  看着十分难受,甚至难以行动的人,中岛敦不由着急起来,他很想催促面前人先离开,但是很快他的余光就看到,对准这边的枪口。

  半空之中出现一只握着枪的手,而此时正瞄准着毫无防备的人。

  “小心!”中岛敦一脸焦急地喊道,他对上万叶的双眼,却无法做到什么。

  【停下!】散兵快速转过身去,他在开口的同时,挥动了刀。

  半空的手缩了回去,因为那一刀无形之间在地面上留下深深一道沟壑,如果不躲开的话,只有一只手也会被劈成两半。

  果戈里甩了甩手,他还在瞄准,没能正中“靶心”的话,赌注可就不算数。

  万叶用一手撑着地面,他努力想要适应这种声音,但耳中轰鸣,无法判断现在的情况。

  噪音之下,他好像听到了地板裂开的声音。万叶看着一副惋惜表情的人,确定他的双手都出现在视野里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两只手都在视线中的话,就不用警惕突然的暗刀了。

  但在嘈杂的声音当中,万叶依旧听到一声明显的枪声。枪声盖过其他声音,令人心头一紧,随后他看到面前中岛敦不可置信睁大的双眼。

  红色的眼眸中,多出一些显而易见的慌乱。眼睛的主人慌忙转身看去,却只见一点红色在白色的斗篷上迅速蔓延开。

  虽然没有命中,但成功打断对方的偷袭。散兵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听到了一声枪响,自身后而起——

  子弹没入肉体,产生的冲击力让少年身形一歪,闪了个踉跄。

  剧烈的疼痛感从胸口蔓延,散兵睁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红色从心口处蔓延开来。

  散兵张开口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对上那双焦急慌乱的枫红色眼睛,才有一种突然放下心的释然感。

  至少……他没有事……

  紫色的眼眸逐渐涣散下去,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就那样栽倒下去。

  “无奖竞猜!猜猜打中标靶有几分。”果戈里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他张开双手,不等其他人回答,又一副揭露真相的期待表情。

  “答案是!满分——”笑容从那张脸上稍稍褪去,果戈里摇摇头说道,“真是可惜,这次的赌约也失败了。”

  费奥多尔收起手里的枪,他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少年踉跄着倒下。

  “所以说,弱点很明显。”白色的毛绒毡帽被正了正,刺耳的声音依旧从四面八方传来。

  “别走!”震惊过后,中岛敦愤怒的喊道。他看着似乎目的达成,准备收工的费奥多尔两人,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一步一踉跄的身影最终抱住了躺在地上的人,中岛敦听到了,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碎裂开的声音。

  就好像窗户破开,寒冷的风吹进来,呜呜、呜呜的响——

  用尽全力趴了下去,中岛敦下巴用力,在地上爬了起来。努力想要靠近,但却无济于事,他帮不上任何忙。

  芥川龙之介难得没有指责中岛敦愚蠢的举动,他一脸复杂,任由其背着自己着地上蠕动。

  “别管我们!万叶,去找与谢野小姐。”中岛敦费力的侧过脸喊着,但是声音好像无法传入那人的耳朵。

  温热的血液从捂紧的指缝溢出,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止住伤口。

  正中标靶中心的一枪,是“满分”。正中心脏的一枪,是毫无希望。

  失去心脏,大脑会在几分钟后停止思考,也就是说还剩下几分钟的时间。

  强烈的无助感,让声音无法发出。明明要赶快、要赶紧说些什么才对。视线越发模糊,万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听到了那声带着哽咽的:“不要死。”

  人没有心脏,是不能存活的。

  但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他。万叶无比希望,刚刚的那枪,是落在自己身上。

  涣散的紫色眼睛转了转,随后眼睛的主人下意识蹙起眉。所剩无几的力气不足以让他举起手,所以散兵只是张开口。

  但话明明到了嗓子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别哭……难看……”断断续续的话传入耳中,但透明温热的液体,还是顺着脸颊滴落。

  好吵,那些噪音依旧响着,彰显着它的存在感。但这样的话,就听不清楚面前人说了些什么。

  散兵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依旧无法听清。他开始分辨不清,也无法判断面前人有没有说话。只是在意识弥留之际,看见那低下的头。

  宛如对待珍贵易碎的对象那般,颤抖的手紧了紧,随后缓缓低下头。

  那是一个带着些濡湿的吻,被血液、被泪水混合,带着些奇怪味道。

  努力想要爬起身却依旧无法动弹,中岛敦不甘而悲伤的说了一句:“可恶!”

  而就在一瞬间,趴在地上的人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就仿佛是大地开始震颤那般。同时,金黄色的纹路如同扩散的水波纹,从角落向四周蔓延开。

  费力抬起头后,中岛敦看见一张陌生的脸。那张脸看着就极具威信,不过此时正带着一些惋惜的神态。

  噪音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一片狼藉的大厅安静下来,仿佛针落都可以听见。

  中岛敦突然感觉身上一轻,他对上那双鎏金色的眼眸,震撼之际才发现那锁链不知道何时已经解开。他看着一身与众不同装扮的男人,走到万叶身边。

  与此同时,面对紧随其后的追兵,侦探社的其他人都处于手忙脚乱之中。

  银发的男人手持武士刀,他一刀劈开面前看似结实的门,但随后他的动作停顿下来。

  森鸥外一个闪避躲开,他看着银狼罕见的凝重表情,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还有你家那位侦探算不到的事情。”

  无限延长的刀刃直指两人后背,不过早有防备的两人同时躲避开。不远处的国木田动作迅速,在写着理想二字的笔记本上写下几字。

  “独步吟客!闪光弹。”

  巴掌大的物体被投掷出,不过不等落地就在半空中被劈开。

  “无聊的把戏大可减少一点,毕竟我们的目标不是你。”条野采菊拍了拍袖子上的灰,示意身边的人上前。

  他们的目标本来就只有那位银狼,但作为侦探社的社长,他确实得到了侦探社成员的爱戴,这期间哪怕数次面临生命危险,也不曾离去。

  “社长是被冤枉的,我们都信任他。”国木田独步解释道,他表情严肃,“而没有查清事实就使用暴力手段的你们,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末广铁肠没有犹豫,他手持武器拉近距离,不过刺去的刀刃被一把武士刀格挡住,银发的男人语气沉重。

  “这里交给我,你们赶往太宰说的地方。”

  国木田独步的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但出于对社长的信任,他咬咬牙转过头去。

  目标本来就只有一人,因此其他人得以顺利离开。

  “社长呢?”

  看着同国木田独步一同出现的mafia首领,其他人不由担心起来。

  “社长他马上就来,现在我们要赶去与太宰汇合。”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冷静吩咐道。他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真正的情况,只希望能赶得上。

  收到太宰治消息时,众人正处于按兵不动的情况。但传来的简短几句消息,却让大家神色凝重起来。

  消息里说道,距离浮空城降落还剩下半小时。

  震惊的同时又带着些不可思议,浮空城的体积并不小,虽然也曾好奇过它究竟以何种原因,漂浮在天空之上,但从未想过它会有“坠落”的那刻。

  庞大的天空城市,光容纳的普通人就有数千,如果真的坠落,那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人怀疑太宰治的消息,甚至港口mafia的首领在深思熟虑过后,也率先安排手下干部中原中也赶去支持。

  与谢野晶子听出国木田独步的话里有话,她看着神情凝重的谷崎润一郎,最终没有问出那个问题,而是提到另一件事情:“织田他和太宰在一起,那么敦呢。”

  国木田独步也不知情,他只能摇摇头,说了句:“会没事的,大家都会没事。”

  森鸥外并没有参与侦探社之间的互相鼓气,他想起刚刚银狼那个复杂沉重的表情,隐约猜到了什么。

  那人的异能人上人不造,能感知到社员的情况,而那个表情,很明显是社员之一出现了意外。

  而稍加猜测,便能猜到出事的到底是谁。而人上人不造虽然能约束部下异能,但能让福泽谕吉感受到的变故,也只有生与死的不同。

  在赶向约定地点的期间,不仅仅没有遇到阻挠的人,甚至没有遇到其他人。这一路上都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不对劲。

  类似控制中枢的地方,门口也无一人把手,而那扇沉重的大门,也大开着,就好像在请君入瓮那般。

  怀带着紧张的心情,一行人走入大门,但随即被里面的场景震惊住。

  密密麻麻的线缠绕在中央地区,说是线也不完全正确,那是发着金黄色柔光的、无形的物体。而在这些丝线缠绕的中心,一个体型很小的东西差点被忽视。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照明,但那东西发出的光,却足够看清一切。鎏金色的光芒围绕在它周身,显得十分神秘。

  看到房间里的熟悉面孔后,大家才稍稍放下心来。对于大家的出现,织田作之助露出一个有些意外的表情。

  “你们也收到了太宰的消息吗。”

  在织田作之助的身边,是一脸严肃的中原中也,见到森鸥外他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一些。

  “boss。”中原中也主动站在森鸥外身后,“已经大致确定了,就是那件东西。”

  森鸥外点头认可,随后眯着眼睛去看那件真在运转的东西。

  神之心,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存在。维持一座天空城市的运转,也只是大材小用。

  “情况怎么样?”国木田独步抬头看去,确定还在稳定运转后,才松了口气。

  织田作之助挠了挠脸颊,随后老实回答道:“不太清楚,不过万叶君在负责这件事情。”

  闻言大家才朝织田作之助的视线方向看去,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这才被注意到。

  白发少年低着头,他站在那庞然大物前,身形被密密麻麻的光线遮住部分。

  见到万叶,森鸥外的脸上出现一个意外的表情。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随后蹙起眉。

  不管是哪种推测,白发的少年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没事的,一切都结束了。”万叶转过身,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站得最近到织田作之助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因为明明说着都结束了,少年的脸上却满是疲惫。

  按照太宰给的消息,织田作之助同中原中也一起赶到控制中枢,两位曾经的上下属现在也相处的较为融洽。而等他们赶到地方,由重力使轰开大门时,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对于万叶,织田作之助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很好相处这点上,而推开门后,看着背对着他们的白发身影,他突然觉得十分陌生。

  控制中枢的一切都在平稳运转,看着并没有意外发生。但是太宰治不会无缘无故骗他们,那就是说敌人其实还没抵达这里吗。

  无法理解的事情太多,而知道一切的人,却还不知道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