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日子在京城可没少打听, 棉花尚且不知如何,爪哇薯和番薯却是时常有人说耐旱的。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那他们说不定也能种。

  大王子说着微微垂眸,语意不明道:“大乾的沃土上才能有亩产千斤的好事...”

  使臣们也都兴奋起来, 虽说这片土地现在还不属于他们, 可终有一天他们能寻到机会。而最好的时机,就是大乾内斗彻底开始时。

  通过西平郡王的嘴, 他们知道大乾内部即将掀起一场内乱, 为了给这添一把火, 西平郡王要求他们也同样出兵。事成之后,西平王承诺将割让十座边城。

  为大计着想, 大王子也点头答应下来,已经签好了契书。但契书对他们这群野蛮人来说没有一点约束力,撕毁就撕毁了,反正等他把大乾打下来也没人敢拿这个说事。

  大王子有些轻蔑道:“等咱们把大乾打下来, 就赏西平王一座城, 也让他有个遮雨的地方。”

  使臣们听了也都笑起来,心里十分痛快。他们并非全都是大王子的人, 但他们对外的心却是一样的, 一想到能占领这样大这样繁华的地方,使臣们都有些兴奋。

  大王子不知来自亦力把里的信已经到了西平郡王手中, 也不知三王子开出了更高的价格,仍在为亦力把里精打细算。

  在制定好偷盗种子的计划后, 使臣们便都四散离去, 悄悄联系自己暗中的人。负责盯着使团的龙威卫也悄悄撤去一人回去传消息。

  *

  赵钰休息后果然好上许多, 有些懒懒的侧卧在小榻上。

  柳安命人查证后便出去了一趟, 亲自确认后才脚步匆匆的回来, 见赵钰醒了便连忙上前扶起。他额上渗着细密的汗水,一边扶着赵钰一边问道:“可好些了?”

  赵钰笑着点头,又问道:“方才什么事这样要紧?”

  柳安闻言才想起来方才的事,面色有些凝重道:“京郊有个村落的百姓无意间发现了一条通向京城方向的地道,我着人去查证。”

  此言一出,赵钰面上骤然凝重起来,起身道:“可查出来了?”

  柳安颔首道:“入口就京郊坟地里,那边除了特定节气去的人少。而且看样子,那个地道似乎也荒废些有一段时日了,但近期有人从里头走过。”

  赵钰面色沉凝,京中出现地道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地道不适合大批人进京,但里应外合之下打开城门却不是难事。

  况且现在是只发现了一条地道,背地里还不知有几条。若是南安王他们这类目的明确争夺皇位的人知道也就罢了,皇宫的禁军也不是摆着好看的。可若是被戎狄等外邦人知道,他们杀起百姓来可不会有一丝负担。

  毕竟争皇位也要考虑安定天下,为民心考虑只要百姓不招惹他们不会大开杀戒。但那群外邦人什么都不懂,哪怕只是为了取乐钱财都有可能直接屠城。

  他急匆匆起身,语速极快的对刘康吩咐道:“将禁军统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召来,这件事不能耽搁。”

  “是。”

  刘康在旁听到竟然有通向京城的地道也是悚然一惊,有些后怕。心中庆幸先前未曾有人利用地道作乱的同时,也连忙按着赵钰的吩咐迅速去办。

  柳安见此对赵钰道:“局势未明我不好有大动作,只吩咐一队人一同悄悄潜入地道,若是顺利的话晚上就有消息了。”

  因为目前并非那群人起事的最佳时机,虽说发现了这样一个意外,柳安倒也稳得住,完全看不出只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年轻。

  赵钰点点头,肃声道:“此事关乎皇城安危,不好让咱们的人出手。但禁军和五城兵马司也有查不到的地方,除了三王之外的所有人都撤下来,让他们挨家挨户的探查各家有可能存在地道的地方,最好一户都不要漏下。”

  毕竟禁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京中定然也有亲眷,尤其是禁军,里头大多是权贵官宦之后。而有需求、有能力修地道的也正是这群官宦勋贵。再说平民百姓家中顶多修个地窖存粮,修地道的花费也不是平民百姓能负担得起的。

  可若是让禁军在外排查没什么,若要搜查全京城的房屋住宅,那群禁卫或是五城兵马司的官兵遇上亲戚也不好张口。反倒不如直接略过去,让人暗中探查,这样一来也不容易打草惊蛇。

  柳安点头应下,端起桌上的茶碗一口喝完就急匆匆的离开去暗室安排。

  过了不到一刻钟,接到陛下传召的禁军统领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就在宣政殿门前相遇。两人颇有些不对付的对视一眼冷哼一声,随后才各自整理衣襟按着品阶入殿求见。

  禁军统领是官宦之后,素来清高,看不起左右逢源的指挥使。而指挥使则看着禁军同僚那双死鱼眼就来气,恨不得一剑捅死他。

  两人自一同踏入官途就有矛盾,即使如今十几年过去也仍旧是这般。不过这也是为官者的小把戏,要想走得长远自然要有政敌,免得上面人觉得把握不住。

  赵钰本在看着折子发呆,见他们进来连忙坐正,待他们见礼后便道:“免了。”

  说着示意一旁的内侍将折子递过去,禁军统领眼疾手快连忙抢在指挥使前接到。指挥使有些发福,暗地里撇撇嘴,只得走上前与统领一起看。

  为了区分递折子人的身份,奏折也是有不同颜色花纹的。这光秃秃的折子一看便是寻常百姓所上,除了勇气能得几分称赞外,应当没有什么要紧事才对。

  禁军统领见并非哪位大人的折子心里有些不以为意,但眼中透露的轻视却在看清楚折子的内容后乍然消失。他和指挥使浑身冷汗的对视一眼后,同时跪下请罪道:“臣等失察,请陛下降罪。”

  五城兵马司负责守卫京城安全,禁军负责守护皇宫。无论怎么说,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发现地道,他们二人是绝对逃不开处罚的。

  更何况一条地道被发现,就意味着暗地里还会有第二条、第三条,可他们负责守卫皇城的官兵还浑然不觉,若陛下怪罪下来直接砍头也不为过。

  赵钰此时全然没有在柳安面前好说话的模样,他带着特定的韵律敲着桌子,沉闷的声响给二人造成不小的压力。尤其指挥使前段时间才被赵钰吓过一次,这会儿更是心惊胆战到恨不得当场辞官。

  赵钰打量着指挥使,五城兵马司前段时间还被自己指挥的团团转,那会儿指挥使对外露怯,听说现在下面人也不是那么服他。但地道这样的大事容不得半点差错,自己也该敲打一二,免得他们生出什么矛盾。

  即便有矛盾,也一定要被死死的压在后面,决不能在近日就爆出来。

  禁军统领倒是不必再叮嘱什么,他是个聪明人,最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就如同当日自己造反,禁军统领从始至终帮着父皇,但却在传位诏书下达后就直截了当的向自己献忠。

  宣政殿内的气氛极为凝重,两人见赵钰迟迟不肯言语也不敢轻易出言试探,只能咬牙跪在原地。赵钰却像是才想起他们一般,似笑非笑道:“免了,如今说这些还不如想想应当如何善后。”

  两人松了口气,起身后垂手肃立在一旁。

  有些事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不好说,但禁军统领却能说。他直言道:“陛下,如今既然已经发现地道,先该查清地道通向何方。另外,臣以为应当将整个皇宫搜查一番,一面还有未曾查出的地道通向皇宫。”

  他管着的地方就是皇宫,而皇宫里头最大的就是皇帝,自然没什么好纠结的,陛下叫他们过来定然也是起了这样的心思。他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一旁发福的指挥使,心中暗讽道:当了这么些年官也变得脑满肥肠,看你现在怎么配和我争。

  指挥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自从吃胖后就极其容易发汗,这会儿心里紧张到整个后背都湿了。他心中有些苦涩,前段时日才因为办事不得力被陛下训斥,这会儿想必更是不待见自己了。

  他很清楚陛下心中再想什么,无非是将整个京城但凡可能藏有地道的人家全部查一遍。只是哪家没有些不愿外人知道的阴私事呢,他能当上指挥使也是自家、岳家、母家一起发力,难道他还能打上门把自己母亲妻子的亲戚们都得罪光吗?

  到时候亲戚们都得罪了,只怕也要人人疏远自家。而这点功劳也不够陛下把他当做心腹宠臣,到时候好处没得到一星半点却惹了一身腥,这生意可就亏本了。

  因此他不敢主动提出来,就怕这个差事被顺带按到他头上。原先争功争的最为积极的指挥使一反常态装傻,一旁的禁军统领更是哟徐诶幸灾乐祸。

  他们两人一个管着皇宫一个管着京城,此时叫他们两人过来显然就是要这样分的。这指挥使一味的推拒,难不成以为陛下看不出来?到时候陛下生气,他头上的乌纱帽这会儿就得摘。

  正在禁军统领想着要不要添上一把火时,就听赵钰道:“卿家说的是,皇宫自然要严查。只是京城中若有异动也不得不防啊。”

  指挥使见陛下都说道这份上,他反倒不好推拒,一扭头见自己的仇家竟然还在幸灾乐祸,眼珠子一转便道:“陛下有所不知,京城太大,未免打草惊蛇应当尽快探查。只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手不够,还请陛下允许臣从禁军调兵。”

  他白胖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意,说道:“虽说京城治安本是五城兵马司的职责,但如今事态紧急,臣也顾不得许多。贸然开口,还望陛下恕罪。”

  骤然被拉下水的统领咬咬牙,却见赵钰抚掌笑道:“好!本还有些忧心你们二人素来不和不愿共事,没想到爱卿竟如此胸怀宽阔,令人叹服。”

  赵钰意有所指道:“爱卿能以公务为要,朕心甚慰。”说完便又道:“只是此事不宜宣扬,你们看该以何借口?”

  赵钰本想随意找个有刺客刺杀自己的理由,但又觉得有些随便了。还不如问问这两人的意见,说不定他们这样的情况见得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呢。

  站着的两个人都有些懵,这些事就算不跟那些文官商议,好歹也寻个亲信商议啊,跟他们两个武夫说这些干嘛。

  虽说不通文墨,但到底浸淫在官场多年,禁卫统领很快便反应过来。此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非他们两人是明面上的主事人,只怕陛下也不会告知他们。

  他想了想,要引起全城搜查的同时进行皇宫搜查,只怕要以出现刺客刺杀皇帝后逃匿为借口了。但...统领小心翼翼的觑了眼赵钰的神色,要达到这样好的效果只怕要对外说成重伤,难免有诅咒陛下的嫌疑。若陛下为此厌恶自己,那自己就算顺利解决此事怕也得不到陛下的好脸。

  赵钰见禁卫统领似乎有话想说,便道:“直言即可。”

  禁卫统领不敢抬头看赵钰的神色,只拱手道:“臣以为既可搜查全城,又可挂上香饵引蛇出洞,乃一箭双雕的上策。”说着嗫嚅两下,仍是道:“不妨寻一禁军扮做刺客,深夜探访皇宫。第二日传出陛下受伤的消息,届时自然有足够的理由搜查全城。”

  指挥使还没有想出办法来,但他一听禁军统领的计策就暗道机会来了。

  当皇帝的哪个不惜命,谁愿意无缘无故的被一群人指点。更何况三王可都在京中,若是陛下那边出现任何风吹草动,恐怕三王都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自觉到了自己表现的时候,连忙呵斥道:“大胆,陛下金尊玉贵,你怎能如此诅咒陛下!”

  说着一张白胖的脸上满是严肃,连声道:“臣有计要献!”

  赵钰见他方才驳回统领的意见便并未开口打断,还以为指挥使有什么好法子,就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有些期待的看着指挥使。

  只听他道:“陛下不宜以自身为借口,以免有损龙体,倒不如换个更取信于人的说法,就说有刺客潜入皇宫损毁先皇陛下牌位。”

  赵钰闻言有些心动,沉吟片刻后却道:“但如此未免有损父皇威名,若惹得父皇不快,就是朕的不是了。”

  他并未直言反驳,这样微妙的态度自然也被下面的二人察觉到。,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是抽了还是怎么回事,最后一段好像不是我的文(捂脸)也有可能是太迷糊了,昨晚码完字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