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定下后, 忠顺郡王就不小心当着众人的面在衙门摔了一跤,随后忠顺王府便闭门谢客。而忠宁郡王还没到做差的年纪,平日里又不与人往来。因此两人一走便是两月有余,京中竟也无人发现。

  谢骁的事终究全都被抖搂出来, 便是早年纵马驰骋街道的事也都被翻出来。为此, 谢宁在百姓心中也成了头一号奸臣,就连挑粪的挑夫也绕过谢家, 不肯收他们家的东西。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 谢宁作为谢骁的生父若说不知晓此时那是笑话。可他眼睁睁看谢骁横行霸道这么多年都未曾阻止, 可见其立身不正。

  赵钰看着都察院呈上来的折子要求撤去谢宁配享太庙的殊荣,有些头疼的递给一旁的柳安, 说道:“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你看应如何处理?”

  赵钰虽说也有些看不上谢宁为父不教,但在朝廷只论功绩谢宁配享太庙也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世有鬼神,自己要杀了谢骁不算什么, 若连配享太庙的香火都断了, 难免有些不忍。

  柳安见状劝道:“若实在不忍,不如做主替谢大人在旁系中过继嗣子, 也算全了他一分香火。凡配享太庙者才德均为世之一二, 谢大人到底德行稍欠不能服众。”

  赵钰想了想便也应下,他当初虽然也曾考虑过惩治谢骁后为谢宁再寻一个嗣子, 但还是想着嗣子不如亲子上心,只怕祭拜两年就不愿再去了。又念着他的功劳, 便起了许他配享太庙的心思, 这样一来谢宁少说还可享百年多的供奉。

  但他并未想到谢骁的事暴露的这样快, 自然谢宁也就无缘配享太庙了。

  赵钰叹道:“谢宁还不如无子, 这样也省得闹出这样的事。”

  柳安有些无奈的看着赵钰, 知道赵钰已经改了心思,心神一转便温声道:“此事多想无益,有咱们记挂着,谢宁的嗣子定然不敢怠慢。虽不知下面是何情形,但十几年后谢大人必定重新转世,也就用不上那些阴间的东西了。”

  赵钰也知道这个的道理,略一想便道:“谢宜的次子不错,年纪小,与谢宁的血缘也近,便让谢宜准备一二吧。”

  他到底是对谢宜私藏的事有些介怀,何况他冷眼看着谢宜这些日子借着谢宁留下的东西混得风生水起,也该警告一番。

  谢宁再不好,都曾为了天下安定立下大功,他不会让功臣寒心。何况朝中文武大臣都对谢宁所做之事有所猜测,他也不能让大臣们寒心,不然以后哪有人愿意这般付出。

  刘康在一旁听着,便命执笔郎中照样写下命谢宜将次子过继的圣旨,随即又起草一份斥责谢宁教子不严的诏书。提前看到圣旨的内阁一干人并不意外,也没有提前通知谢宜让他去求情的想法,反而很是痛快的将两封圣旨一前一后的发出。

  这些日子谢宜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嘴脸得罪了不少人,甚至还要彻底推一把注定要死的谢骁,彻底让这些人恶了他。为人叔父,又享着其父给的荣华富贵,如此行事也太过凉薄。

  不提谢宜骤然得知此事时的心惊肉跳,也不提谢宜次子生母的兴奋,谢家无论主家亦或旁系随着谢骁伏法彻底平静下来。

  谢夫人失了爱子,所幸又得了一个幼子,日后也有了指望。见他年纪虽小人品却胜过谢骁十倍,也不由感叹一二,特意借着娘家的力量施压,把幼子的生母从侍郎府上接出来。

  而得知此事的西平王,见朝廷终于忍不住把谢宁配享太庙的殊荣给撤去,还以为是自己悄悄散出去的谢宁与商户勾结的消息被赵钰查出来,心中更是得意。对来得这样容易的账册也深信不疑,陆续往外放消息。

  南安王和东宁王对此倒是颇有疑虑,但说到底他们也有竞争关系不好直言相劝。再加上西平郡王这一手确实让围在他们周边的人少了许多,他们也不好阻止西平王。

  甚至不管西平王的消息是真是假,对他们两个也只有好处。因此不光没有劝阻,还趁着这个时机与外面人联系。

  柳安接到下面人的消息,面带笑意对赵钰道:“上钩了。”

  当初西平郡王开始向外放谢宁的消息时,他们就保持着每日少一人的速度,如今人已经少到原有的一半。三王见此,与外界的活动也越发频繁起来,赖在京城不走的使团也终于要动身回国。

  而谢家发生的变化也被西平王理解为查出真相后对谢宁失了耐心,这才撤去谢宁配享太庙的殊荣。不光如此,原先正在做的郡王规格的法事也被取消,谢宁已被匆匆下葬。

  赵钰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道:“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柳安笑道:“不外乎串通一气罢了,”说着面色也有些严肃,“薛兆传信说南安王府似乎开始囤粮,粮价都有了轻微的上浮。”

  薛兆作为最大的皇商,对各类商品的价格都极为清楚。南方因为经济比北方繁华,各类物品的价格要比北方稍高,可今年围绕南安郡王驻地的城镇的粮价比往年还要高。

  这并不对劲,虽说粮价并非一成不变,但也是随着季节变化的。他起了疑心,果然粮价上涨的并非一城,而是环绕南安郡王驻地的所有城镇。

  这意味着什么薛兆很清楚,定是有外地人大批买粮,粮店才临时涨价。虽说朝廷限制粮店大批出粮,但买粮的人显然很清楚这一套,分散开买便不怎么显眼,而粮店的人也只以为是哪家不会办事的下人出来集中采购。

  赵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和柳安对视一眼,他们都清楚南安郡王在等什么。

  柳安笑道:“因为百姓们想尽早将土地买下,不少百姓都催着陆大人他们加快进度。如今不过将六月,已经过半了。若动作再快些,说不定赶在年前就能回来。”

  也就是说,南安王等人想要起事,最快也要在年后。

  赵钰却笑道:“原本是诓骗他们来京的,现在神机营却真有了新式武器,可见天命在我。”

  前些日子,神机营终于将早已构想出的火器造出实物来,虽说碍于原料不多无法大量出产,可威力却不容小觑。赵钰当日受邀前去观礼,不得不叹服设计者的巧思。

  当然,他也有些忌惮这样的火器。

  不光是因为这火器威力甚大,还因为即便没有打中,火器也会对距离较近的人造成冲击。一旦擦枪走火,亦或火器营见了火光,轻则死个把人,重则一城都要被淹没。

  而若是火器营倒戈...赵钰眸色深了深,让他放弃神机营是不可能的,一旦大乾弱了就会被扑上敌国撕碎。大乾这片土地的价值太大,只要能寻到缝隙他们不介意通力合作瓜分。

  但人心难测,神机营的人一旦生出异心,就怕整个皇室都抵挡不住。而且火器本身的质量一旦出现问题,火器直接在士兵手里爆炸,或是在军营爆炸,在战时只怕还不如不用。

  柳安听到这话,面上也是多了几分笑意,说道:“几位王爷说不准私下还咒骂过咱们骗人,没想到如今真有了新式火器,就不知他们发现时是什么心情了。”

  虽说新式火器更适合在船上使用,但在陆地上的威力也只大不小。想想看,那群人以为皇位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迎接他们的并非恢宏的宫殿、如云的美人,而是冷冰冰的炮口。

  至于赵钰所担忧的火器质量问题,柳安便道:“不单新式火器,不如命工匠们制作火器时都将自己的编号坠在内壁上,同时给火器编号。到时候哪样火器出问题,也可直接追责。”

  赵钰想起数字的繁琐,蹙眉道:“编号固然容易,可火器的零件有大有小。大的还好说,小的只怕载不下哪样的字。便是能刻下,恐怕也不好认。”

  柳安心知赵钰并非顽固守旧之人,便直言道:“当初祖皇帝为避免涂改账册,特意要求将数字改动得极为繁琐。如今是玄泽主事,不如特意设置更为简单的数字来编号。最好以简单易懂为上,而寻常账册仍旧用原字。”

  他自然不敢说祖皇帝有错,实际上这一招算是给账册作假添了大麻烦。毕竟第一次记账时都是按正确来记,要涂抹覆盖自然是难事。就算重新抄一遍,账册做旧也是个难题。

  要改良数字说来容易,朝廷中全是科举走出来的,对他们而言这再简单不过了。只是读书人很有些迂腐的,让他们做些改动比登天还难,动不动就是祖宗礼法,全靠这一招表现自己的清高。

  赵钰思忖片刻便也应下,随即便道:“那下午议事时将陆监正也召来,正巧他极为擅长算学,想来也有一番见地。”

  刘康应下,预备稍后就去通知陆云。

  柳安则是与赵钰说起薛兆的传信,以及田宁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忠顺与忠宁两位郡王已经寻到了银矿所在,只是里面兵力充足,直接打上门只怕不敌,便传信求援。

  柳安面色平静道:“咱们的人说西平郡王在边关的布防外紧内松,只怕亦力把里看出些许不对,但碍于使臣仍在大乾不好动手。若使臣一回去,只怕就要掀起战事了。”

  他心中有些愤怒,西平郡王要夺位怎么说也是大乾内部的事,就算非要夺位也不能如此草芥人命啊。亦力把里岂是好相与的,一旦发现空隙只怕就要趁虚而入。

  边城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一旦他们拿下边城,大乾要耗费数十倍的兵力才能再夺回来。况且即便能夺回边城,里面的百姓只怕也都被□□一番,再无生还了。

  作者有话说:

  吃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