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元春回去后与贾母的商议, 这边王常鸣回府后也是心情激动得连喝了三大碗酒。他这样反常,倒让他夫人心生疑窦,问道:“今儿是有什么大喜事,老爷这样高兴?”

  王常鸣不想在尚未公开前多生事端, 笑眯了眼道:“衙门的事。”说着便有些奇怪的看看四周, 疑惑道:“近来怎么不见嘉儿?”

  夫人心说姑娘马上要入太医院,这会儿怕师父不喜欢她还在努力温书呢。但这话不敢让王常鸣知晓, 略一便笑道:“现在天冷, 嘉儿一直侍奉在我身边看着也心疼, 让她小姑娘家家的自己回房去玩儿了。”

  王常鸣笑道:“嘉儿眼看也大了,你也多上上心, 学些管家女红。你可有寻摸到合心意的?”

  他还是属意谢骁,吩咐道:“别看谢首辅要不行了,但里头透出消息说陛下想让谢宁配享太庙。谢家的富贵还有呢,谢骁虽说有些混账, 但一成家就知道上进了。”

  王夫人扯扯嘴角, 心里恨不得一把掐死王常鸣。谢骁那样的男人就是再上进,她也不敢把女儿嫁过去, 怎么这个当爹的就这么舍得。

  她有些不高兴道:“那谢骁院子里不干净, 往常又惯爱寻花问柳,哪儿是什么好人选。”

  虽说这世道男子眠花宿柳都是常事, 但也并非没有守规矩懂礼的好人家,也并非人人都这样。明明王常鸣都要入阁, 眼看就是位极人臣, 到时候嘉儿什么样的男子配不上。

  王常鸣摇头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谢首辅对我有大恩。如今虽说只领个虚衔, 可谢家到底不凡。与谢家结亲, 一则能表现我们王家知恩图报,二则也能稳固王家的地位。”

  更何况谢宁一死,留下的那些人脉可都是谢骁的,就算谢骁是头猪都能趁势起来。即便他一辈子都在光禄寺当个小小的主簿,他手上的能量也不小。到时候谢骁没办法接管人脉,自然就是他这个岳父去了。

  有什么比嫁出自己的嫡女更有诚意呢。

  “呵呵,老爷说的是,只是还要问问嘉儿的意思。若小夫妻相互间不喜欢,也没法儿和睦啊。”

  她知晓老爷怕是快要等不及了,还要再拜访贾元春才是。她心里计划着,面上却敷衍的点头,将王常鸣哄得晕头转向的。

  第二日一早,因着没有早朝赵钰和柳安就偷懒未曾早起,直到辰时才睁开眼。

  他揽住怀中的柳安,恍惚片刻又将不小心被拉下的被子重新掖好。昨晚许是借着酒兴,两人都十分放肆,闹了许久才睡下。

  柳安有些迷糊道:“什么时辰了?”

  赵钰睁眼看向压在枕下的怀表,身形一僵道:“辰时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穿衣起身,外头刘康听见动静,便给一旁准备洗漱用品的内侍使个眼色。他们连忙将温在炉子上的水倒出来,只等赵钰和柳安起来就能用。

  这倒也不算迟,至于内务府那边也自有内侍去替柳安点卯,对外只说自己召见就是了。

  刘康看着两人洗漱,禀报道:“贾司丞前去宣政殿求见,听陛下正在见旁人就离开了,可要召见?”

  赵钰帮柳安挂好玉佩,笑道:“我知晓她来是干嘛,不必再见了。你去吩咐喜春,令他走一趟王常鸣府上将王姑娘带进宫,直接送到太医院去给张太医掌掌眼。”

  刘康想到这茬,有些犹豫道:“那王尚书那边...”

  柳安笑道:“王尚书那边也不必管,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轻重。况且成与不成还要看张太医如何说,等张太医点头了再与王尚书说也不迟。”

  王常鸣这个做父亲的再如何不称职,也定然知晓自家姑娘喜欢医术的事。而陛下做事向来不会强逼,定然是事先商议过的,届时王常鸣也明白自家姑娘和陛下已经决定好了,他再反对也是没用的。

  至于提前与王常鸣商议后再做决定,恐怕王常鸣能做出前脚出了宣政殿的门,后脚就把自己姑娘打包回老家的事。到时候圣旨未下,自然是王常鸣这个做父亲的能为王嘉做主。

  还不如这边看准了后直接下圣旨,圣旨一下王嘉就是朝臣,自当以君主的命令为先。

  刘康听了便往外去吩咐喜春,早早起来等在堂上的王嘉和王夫人见今日果然有天使前来也是喜不自禁,连忙收拾了一同入宫。

  赵钰和柳安拾掇好便从后头往宣政殿去,柳安这才装作刚觐见完一般从宣政殿的正门出去。他要赶着去检查一番王家给的海船和船员,到时候海军练成,这边就能出海。

  赵钰在宣政殿也没有歇着,葭州的王子腾等人又传消息回来,说是葭州全州的土地都已经查得差不多了。那些当地的望族若是没有谋财害命的,轻轻放过将多余的土地收走便罢,身上又不清白的全都依法处置。

  当初他们也都商议过,这些收回的土地暂且收归官府,拿出一部分土地允许百姓前来购买。当然,是哪个村的才能优先购买村里的土地,若本村实在没人买才会考虑卖给别的村。

  这些日子龙威卫也不断传消息回来,说是葭州的百姓都盯着这群钦差行事,不少村长里长日日都要去官府打听何时能赎回他们的土地。

  赵钰思忖片刻,还是在批复折子时告知他们大体上按着商议好的来,但若有一二不妥,也可按着实际情况自行定夺。又道自己已经安排了前往葭州绘制鱼鳞图册的人选,让他们随身护持,清查葭州上下官场。

  这般想着他扬声道:“执笔郎中,命翰林院苏泽外任葭州同知,择期上任。”

  执笔郎中自然不敢延误,很快一封圣旨就直接发到在翰林院坐着修书的苏泽身边。王清如何激动暂且不提,他对苏泽的脾性再清楚不过,有他去了葭州,葭州百姓定然也能安乐。

  这封圣旨打破了朝中若有似无的观望事态,他们敏锐的意识到陛下是真想拿葭州官场开刀。

  苏泽是前科探花郎,本人不过是翰林院的小小编修,不值一提。可户部的左侍郎苏益却是他族中叔伯,他们苏家在江南也颇具名望,为了让主家的少爷平步青云自然不会吝啬在葭州上下功夫。

  谁都知道葭州穷山恶水的,但若有人肯下力气帮扶,凭着那边适合种植草药的特点定然能出头。这恐怕也是陛下的考量,才特意将苏泽安排过去。

  但赵钰还有一桩心事。

  眼看葭州大致妥当,就该将陆颐派过去绘制鱼鳞图册。可陆颐如今也算肩负重任,才被调到户籍司又要被调走,这未免太对不住人家了。

  他犹豫片刻,竟也想不到还有谁能接替陆颐。正在这时,喜春道:“陛下,陆录事求见。”

  赵钰这才回神,虽说要陆颐绘制鱼鳞图册的事老早就说给她了,但若她更喜欢这个新差事,那自己也不必再纠结什么。

  到底选哪个都让她自行决定,自己再派人补上空缺就是了。左右乾朝这样多的人,总能找到一两个合用的。

  陆颐进殿拜见,赵钰叫起后便问道:“陆卿家有何要事?”

  可能是近来与那些命苦的姑娘们接触的时间长了,她神色中总带着一丝温柔,不再似先前那般冷硬。当然,也有可能是被迟到的爱情俘获,整个人焕发着别样的魅力。

  陆颐先是贺喜,随后便道:“臣已将一千余人的户籍全部登记在册,还请陛下过目。”说着就将册子递给一旁的内侍,那内侍连忙传递过去。

  赵钰打开后间隔着翻开几页,发现上面的字迹并非一人所写,有些疑问的看过去。

  陆颐笑道:“这些姑娘大多连自己的名姓都忘了,她们的名字都是托相好的姊妹亦或教习所的嬷嬷取的。有些义结金兰的便直接一同取名,写时便是拜托会写字的姑娘抓着她的手自己写的。臣想着这样的大喜事倒也不必纠结于细枝末节,便应允了。”

  往常这些都是录事官自己亲自书写的,决不允旁人自行写。毕竟自己写万一出了错,一整本户籍册都别想要了,他们还要重新返工。

  陆颐原先也是打算自己写,只是姑娘们托了几个人前来央求,她便也允了。至于户籍册也好说,因着这些姑娘都要暂时将户籍落在教习所,她们的户籍是要单开一本出来的。

  陆颐与印刷坊的主事相熟,便不曾装订好,只将散页的纸张以及封皮取出来。到时候一张一张写,即便重新写也费不了大功夫。

  赵钰并未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哪怕这并不符合官场的潜规则。反而笑着说:“你能体贴她们,也是一桩好事。只是朕另有一事,如今让朕有些拿不定主意。”

  陆颐下意识就想到过年时陛下命柳安送来的书信,心里明白了些许。她微微欠身道 :“臣但凭陛下吩咐,必将万死不辞。”

  赵钰闻言一愣,笑道:“陆录事不必紧张。”安抚几句后,他沉声道:“前往葭州的钦差传信,说土地兼并已然查得差不多,现在来讨朕的示下。朕原属意你前去绘制鱼鳞图册,只是如今你又身兼要职,朕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来问你。”

  说着见陆颐面色有些愕然,轻笑一声道:“你想做哪个差事直言便是,届时缺了哪个朕再命人补上就是。”

  陆颐原是想亲眼看着教习所的姑娘们都调理出息了再走,不曾想葭州的消息来得如此之快。但她不曾犹豫,纳头便拜道:“臣愿往葭州。只是教习所不知该由谁来主张?”

  她见赵钰面带难色,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选。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去串亲戚,更新字数应该也会比较少。话说应该不到一个月就能完结了(其实我也不确定?)总之忙完这两天要多更新点字数,等把该写的写完就要说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