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下朝后便直接吩咐道:“今日前朝那些人过来一律不见, 只说我在忙。另,贾司丞的俸禄算正六品。”

  “是。”

  赵钰不好让贾元春一个未经科举的人一上来便位居高位,这样也有失公允。但毕竟贾元春也算是帮了自己大忙,提高俸禄也算是自己的补偿。

  有这份俸禄在, 旁人也能高看她一眼。

  满京城当官的自然没几个是靠着俸禄过活的, 但做着七品的官儿领着六品的俸禄,至少能表明自己对元春的看重。

  即便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官员们想把元春赶走, 但也能让他们多些顾忌, 免得下手不讲究。这世道能为难女子的地方太多, 他只希望那些人不要冲着元春的性别下手。

  今日桌上仍是满当当的密折,自己正式下旨后龙威卫的人积极性也提高了不少, 势必要让自己看到他们的价值。

  他随手拿起放在最上方的折子,展开一看便知是谢宁家的事。

  因着太上皇驾崩,百姓们百日内不得嫁娶婚庆。这也算不得苛刻,毕竟满打满算也只是耽搁三月的时间而已。只是昨日暗卫去查谢家时偶然发现谢小公子竟悄悄纳了外室, 在外寻了处宅子安置。

  这件事可大可小, 若是没被发现自然没事,但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 那谢宁这个首辅也算是做到头了。

  赵钰也时常想不明白, 谢宁虽说有些迂腐,为官多年手上算不得干净, 但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他在其中协调理事才使得父皇一朝没出过太大的乱子。

  这样有本事又城府极深的人教养出来的儿子却是满京城都在传的纨绔,更是无视礼法做出这样大不敬的事, 不得不让人感到奇怪。

  刘康见状便道:“谢首辅夫妇膝下只有这么个独子, 谢老夫人在世时对其也是千娇百宠。渐渐大了, 到哪儿都有人捧着, 这才长歪了。”

  有些事不能等皇帝说了再去查, 而要提前将朝中重要大臣的事记得一清二楚。总不能让皇帝问起自己再答不知,这便不是为皇帝分忧的道理了。

  赵钰听了颇有些虎父出犬子的感慨,但随即便丢开了。这对他才更有利不是吗?

  自古君权相权便是此消彼长,他既然有心革除弊病便不会眼睁睁看着君权旁落。只是谢宁到底有功,日后给他个闲职荣养便也罢了。

  第一步便要从恩科开始,慢慢将官场上的人都替换成在朝上没有根基的新人。更是要多多提拔寒门,朝中也该多些新鲜血液了。

  至于之后如何防止新人再做旧人,他还未曾想好。说句不好听的,人的本质便是追权逐利,自己再如何严防死守也防不住的。

  “陛下,这是在想什么呢?”

  赵钰听到柳安的声音回过神,抬头便见柳安斜斜的依靠在门边笑着看向自己。

  柳安见赵钰终于舍得把头抬起来便笑着走过去,半真半假的抱怨道:“我叫了陛下好多声,陛下也太过入神了。”

  赵钰闻言笑道:“那我给你赔不是,竟险些误了柳大人的事。”说完便正儿八经的站起身给柳安作揖。

  柳安:“岂敢岂敢,陛下下次不要再犯即可。”说完便伸手将赵钰扶起来,很是大方宽容的模样。

  一旁从头到尾没走神的刘康憋着笑,他自然知道柳安这才刚来,只是诈陛下而已。陛下向来机警,未尝不知道小柳大人的把戏。

  前些日子两人过夜后便越发亲近,忙的时候各自忙,黏糊的时候又黏糊的很,他有时也很觉得自己该找个对食才行。

  柳安冲着刘康眨眨眼,和赵钰一同落座后便道:“不少大人都知晓我是陛下的宠臣,都来游说我,让我劝陛下不要被红颜所惑。内务府衙门整个都翻天了,吵吵嚷嚷的,我不耐烦就躲出来了。”

  毕竟在昨日之前,谁都以为功劳定然是纺织司郎中的。那郎中昨儿还将东西收拾了,预备着升迁呢。谁知今日就彻底定下贾司丞的名分,这一出便让他丢了脸面。

  赵钰倒很是淡定,笑着捏了下柳安的脸后道:“那朕的宠臣,如今朕有一事要你拿主意,不知可否啊?”

  柳安微微侧头避开赵钰的手指,微微瞪过去道:“光天化日之下,陛下注意点。”又道:“做陛下的宠臣可不容易,那就请陛下快说,臣也好替陛下分忧解难。”

  赵钰道:“说正经的。我拨一千万两看着是多,但一百万也才够修一个太原府的路,要修全天下的路这点钱怕是远不够的。要想法子把朝廷的成本降下去,或是多拨些钱。”

  柳安听是这事也微微蹙眉,他先前也替陛下算过账,知晓要用一千万两白银去修全天下的路有多难。但其中也不是没有可操作的空间,若是大道用三合土、小路用石子路,这样也能降下些成本。

  不过修路一事很大程度上还是看当地父母官如何,若是父母官不作为或是干脆贪污受贿,这路也是修不成的。可不修路就无法做到政令通达,而政令不通又让当地官员有了欺上瞒下的资本,更无法修路。

  若是放任不管便是恶性循环,只能祈祷当地官员是个好的,愿意为民做主。

  他有些犹豫道:“一下把摊子铺得太大也不好,不如先将几个富庶的郡县的路修好?况且咱们手上也没多少人,便是调走那些不好的,咱们也没人顶上去。”

  “况且三合土修路太贵了。”柳安颇有些无奈的看着赵钰,“便是那些地方官在龙威卫的监督下修路,这钱怕是也不够。”

  这也没办法凭空再变一个甄家出来,国库哪里能一下子丰裕起来呢。至于陛下的私库倒也有些钱,可总不能但凡出点事都要陛下出钱,陛下手里的钱是预备着购置牛羊用的。

  戎狄一事事关重大,可比修路更要紧些。

  “富庶...”这话提醒了赵钰,朝廷是没什么钱,可旁人有啊!

  他兴致勃勃道:“不如放出风声让当地富商捐钱捐粮,朝廷出一部分,富商出一部分,这事儿便算是成了。”

  柳安有些意动,却道:“可商人逐利,怕是不乐意掏钱修路的。纵然都知晓路对行商的重要性,可白白让他们掏钱怕是不行。”

  商人中自然不乏儒商,目光长远又谦恭厚道。可最多的怕是逐利的短视之人,恐怕难以说动他们。

  倒是赵钰有些神秘的笑道:“这可未必。商人最清楚有条好路的重要性,要不然也不会干铺路修桥的事儿。只要有人牵头捐钱修路,不怕他们不跟着捐。”

  他倒也没卖关子,直言道:“当初我下江南时偶尔结交一二商户,也算是当地的大户。虽说江南富庶之地的路不用怎么修,但下面也还有些小县城的。等政令发下去后我去信一封,等他们捐钱后赐下牌匾或是其他,也算是个鼓励。”

  江南一向是甄家的地盘,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听甄家的。他能从江南囫囵着回来,自然也是借了其中几家的力,走了一趟江南总是要有些收获才对。

  乾朝向来重农抑商,近些年因为君权旁落,那些大臣们打压商户打压得更狠了些。但又因为从商的巨额利润,商户仍旧有许多。

  即便自己赐下的牌匾亦或是称赞的圣旨都只是虚名,却也值得那些商户为之疯狂。毕竟在百姓看来,皇帝即为天子,即为真龙下凡,是贵不可言的贵人。得到皇帝赏赐的商户,自然也就能洗去一身铜臭味儿,与人交接来往也更有底气。

  柳安眼睛亮了下,他也觉得此法大有可为之处。商人称“富”,官宦称“贵”,虽说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地位却大不相同。

  商户既然已经过上好日子,下一步求的自然是名。可从商...不少百姓宁愿饿死在土地上,也不愿去当被人唾弃的商人,可见商户地位之卑。

  若能有机会得到御赐之物,还只需要付出一点钱财,孰轻孰重自不必说。况且有了头一个吃螃蟹的人,旁人自然也是眼红的。

  “陛下此法甚妙,比臣想得好上十倍。”柳安赞了一句,又想起什么道:“薛大人做官商,认识的人定然也不少,不如便请薛大人放出风声。”

  “这是自然。”赵钰也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有熟人才好办事。薛兆为人圆滑又交游广阔,他来是比我亲自说更好些。”

  柳安垂头一笑,状似不经意般道:“昨日和薛大人闲聊,说才从咱们乾朝回去的五王子在边境时水土不服殁了,怕是有得掰扯呢。”

  赵钰闻言和柳安对视一眼,随口道:“没死在乾朝境内就行,管他们呢。”说完两人心照不宣的转移话题。

  人是怎么没的自然没有人比赵钰更清楚,为了以防万一还在不起眼处扎了毒针。通汉话懂汉礼的戎狄王子实在是个大威胁,不除掉他恐怕乾朝危矣。

  也就父皇那般愚钝才会打肿脸充胖子,白白资敌。

  柳安不知赵钰心里想什么,只笑道:“先前送肥皂的时机不对,至少该再等等才是。如今各家大人们只怕忙着修路、调兵,找贾家麻烦,怕是没空买肥皂了。”

  “这有何难,我们做这个生意又不是为了与民争利的。百姓又不是傻子,什么东西好用又便宜他们清楚的很。况且这东西多是女眷在用,她们知道就行了。”

  既然把肥皂分了档,自然也是有他的用意的。须知制肥皂需要用到猪油,这是用白猪肉熬出来的,自然不便宜。

  卖给百姓的肥皂算是卖个成本钱,还未曾算上人工费。但高档的肥皂不过多加了些花瓣或是精油、羊奶一类的,价格却要翻上三十多倍。

  赵钰正要说些旁的话,外面内侍小心通报道:“陛下,驿站传信说孙国栋孙大人到驿站了,您可要宣召?.”

  “宣。”

  赵钰又看向柳安道:“孙国栋是个可用的,正巧等他过来也说说在太原府的见闻。”

  柳安道:“这样也好。孙大人是工部的老人了,也才管过修路的事,他来定然没问题。”

  刚到京城的孙国栋只是匆匆梳洗一番便被送上入宫的马车,对自己能有这样的殊荣也很是惊喜。毕竟按惯例是回京第二日自行报备后入宫述职,只有少数陛下信重的臣子才能在一回京便得到召见。

  他原先已然是心灰意冷,没想到转机竟如此之快,原本还能嚣张十几年的甄家一朝倒台不说,就连自己也入了新帝的眼。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在意陛下要修路这桩事。他在驿站也听说陛下发明旨拨款修路,既如此他也只能尽可能想办法帮陛下把路修好。

  全修成三合土路是不必想了,一里地便要将近两百两,就那些银子也就够修五万里路而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原先的官道大多完好,富庶之地也早就有了三合土路。

  剩下要修路的多是一些下面的县城,或是比较偏僻贫瘠之地。这么一算倒也勉勉强强,钱实在不够还能说动当地的一些富户捐钱。

  他从前多是修桥,常有当地富户施粥捐钱,到太原府修路时自然也是有当地富户捐钱的。不过陛下给的银子不少,便额外应了那些富户的请求用他们捐的钱多修了一段。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孙卿家起身吧,赐座。”赵钰目光极为和善的看着孙国栋,见他眉宇间仍旧带着些许疲惫便道:“这些日子辛苦孙卿家了。”

  “此乃惠民之举,这是臣的福分。”孙国栋到底年长些,此时也很是谦逊。他心中未尝不感慨陛下宽仁,见到他竟也这般关怀。

  “此行前去太原府,共修葺三合土路近四千里。按着陛下的要求将大小道路都修葺一新,着重修建商道。白侍郎也一直在旁,待修路之事步入正轨时才前去巡行......”

  孙国栋不断口述并无间隔,想必是路上便打好了腹稿,赵钰和柳安听得也很是认真。

  待孙国栋说完后,赵钰才点头道:“辛苦孙卿家了。你前去监督修路时当地的劳役和商户、乡绅可有为难你?”

  “托陛下的鸿福,您从私库出补贴、又专门拨出饭菜钱,劳役们吃得饱有力气干活,这才做得格外快。百姓们见劳役过得好自然也没有怨言,言语间颇为拥戴陛下。”

  孙国栋面上带着笑意说着奉承话,但听来却又极为真实,反而让赵钰心中开怀。毕竟这虽是奉承自己,却也是实话,赵钰听了自然高兴。

  作者有话说:

  路为什么修那么快?

  答:因为在太原府请求拨款支援时,他们当地的工部官员就已经开始干活了。孙国栋相当于上面派下来指导工作的专家,在各个工地跑+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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