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与皇帝动向有关的消息总是传播的飞快。赵钰才吩咐人去做女式官服, 这消息就已经从纺织司一路传遍整个衙门。
赵钰看着找上门来的谢宁也并不惊讶，他既然让纺织司去做，定然是瞒不住的。要做一件官服，管库房的、去取衣料的、裁衣的、绣娘等等都会知晓。人多口杂, 想瞒也瞒不住。
谢宁现在倒不如往常那般老神在在, 面上带出些许不满，行礼后就一言不发的立在一旁。
赵钰心知谢宁是收到消息找上门的, 沉声问道：“谢爱卿前来可是有要事？”
“臣有一事不明, 还望陛下解惑。”谢宁一撩袍子便跪在地上, 一副要忠言直谏的样子。他心里却是别扭的很，昨日收到羊绒衣还以为陛下是体恤老臣, 没想到今日就玩儿这么一出。
女官啊！自前朝女帝一朝后多少年没出过女官了！
他先前还夸陛下天纵英才，现在就玩儿这一出。难不成陛下因为先皇后就觉得天下女子都有才华，可入朝堂吗？
嗤！别开玩笑了，大多说不定连四书五经都没看过。这贾大姑娘可是王氏的女儿, 王家教女孩儿是出了名儿的不通诗书, 让她当官岂不是笑话。
赵钰垂下眼睑翻看密折，任由谢宁跪在不远处。他原先还以为谢宁这样的人不会在意这个, 现在想来怕也是有想法的。
谢宁年纪略大, 跪了一会儿便有些撑不住，偏偏赵钰不开口他也不能起来。他心下有些暗惊, 往常陛下总是宽容的紧，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时候。
赵钰见谢宁额上沁出汗水才不紧不慢抬头道：“谢卿家怎么还在地上跪着, 岂不是伤身体？”
谢宁咬咬牙正要说话, 赵钰却道：“这些日子因着先皇的事也忙乱, 怕是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谢卿家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扬声道：“刘康，把谢卿家送回去。”
谢宁见赵钰这般独断心里有些不爽，但刘康已经过来请他离开，他向来爱面子，便只能顺着赵钰的意思离开。
刘康送走谢宁后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何故任用女子，像娘娘那样的人世间少有，陛下要找贤才不如从男子里找更好。”
他自小陪伴赵钰长大，对陛下时不时就有的“奇思妙想”很是了解，但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放着现成的大人们不用，反而让女子主持大局。
赵钰头也不抬的说道：“以后还有更戳他们心窝子的呢，要是连这个都受不了让他们卷铺盖走人。你去将舅舅请来，前儿交代下去的事应当差不多了。”
“是，陛下。”
赵钰自然知道自己作为男子去为女子鸣不平有些“狗拿耗子”，但当他以掌权者的目光去看时，乾国若想富强必须要人力。而如今天下男女各占一半，若自己摒弃女子不用，等于平白少了一半的人力。
谢宁等阁臣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并不在乎这个。女子终究要嫁出去，培养的再好也是给别人家养的，反而给自己平添了障碍。只要他们的后代仍然位高权重、金玉满堂，谁管皇朝的未来。
如今父皇驾崩，他手里又有四千多人的龙威卫，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皇朝的主人。
“陛下，苏将军来了。”刘康忽然进殿打断了赵钰的话，赵钰便顺势道：“宣。”
苏化彦是赵钰的舅舅，两人关系极为亲厚，自然不如旁人那般战战兢兢。拱手行礼后便立在那里，面色有些许憔悴。
赵钰忙道：“舅舅快坐。”
苏化彦便依言坐在最靠前的椅子上，从怀中掏出昨晚写好的折子道：“前儿我将暗卫的册子汇总了，共四千人可编入龙威卫。”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统计人数，因着人数众多这会儿才弄完。原本黑壮的人瞧着也瘦了些，胡子拉渣的没有什么形象。
训练暗卫本就是他在主持，原该轻松些，但因为人多，还是耗费了些许时日。
“辛苦舅舅了。”赵钰忙笑着接过刘康递上来的折子，“本该我自己来，只是忙着父皇的事，只能拜托舅舅。”
“你什么时候这样客气。这大致的我也已经理出来了，总共四千人，可设一位指挥使统领全部。再设八位千户，暂且每人领五百人。设四十位百户，每人领百人。”
赵钰看着名单旁密密麻麻的标注，心下有些慰贴。苏化彦顶着黑眼圈道：“我特意挑出来好苗子，家里亲戚情况也都查清了。”
因着暗卫里挑的人大多是乞儿或是受灾逃难来的，绝大多数都已经没了亲眷。只有一些是被父母卖到苏家的，他们倒还有亲戚在世。
这两种各有各的好，苏化彦也就紧着往常立功多、聪慧机变的人推荐。毕竟这都是为陛下办事的，若是脑子缺跟弦也不好。
说着又想起什么道：“如今既然要正经做官，不如在城中找空置的衙门，把他们塞到京郊庄子上也不成样子，有急事怕是赶不过来。”
“这是自然。我先前看前朝的龙虎卫卫所还留着，先帝认为那里血腥气太重便不让动。如今正好让他们搬过去，演武场都是现成的。我这便让人提早去洒扫干净了，我今日便正式下旨。”
苏化彦面上多出一丝笑意，赞同道：“这便再好不过了。只是具体品级还要多加考虑，莫要亏待了他们。”
“既然同是天子私军，还是仿照前朝龙虎卫的规格来。跟着朕做事这么些年，若不厚赏朕也于心不忍。况且正要有一件大事要他们去做，更得贿赂贿赂他们了。”
赵钰说着便笑起来，苏化彦也笑道：“那感情好。看来我还得去讨他们的升迁宴才是，最后就剩我一个穷鬼了。”
“舅舅莫要这般说。”赵钰笑着看向苏化彦，“这正三品的指挥使还缺人，我瞧非舅舅莫属。”
舅舅虽说被自己封了从三品的怀远将军，只是战事刚刚平息，寻常也没有事。不如调为指挥使，正巧自己想着修路，让舅舅帮自己看着也不错。
从甄家查抄的大量钱财放在国库中也是白白放着，不如拨款到各地将主道修整一遍。有龙威卫作为自己的使者前去监督，又能借助薛家的商队查看是否有偷工减料、贪污受贿，再合适不过了。
等路通了，先不说自己下达政令通常，就是商人往来贸易也会多起来。沿途的百姓均可受益，做些小买卖也能挣些钱粮。
乾朝户籍虽说十分严格，对商籍者多有约束，但做些小买卖并不算在商户中，仍在农籍中。百姓们多了来钱的法子，自然也能改善生活。
苏化彦能帮着赵钰自然也是高兴的应下，再加上这些暗卫原就是他训练出来的，管教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说完公事，赵钰想到近来思虑颇多的一事，看着舅舅有些犹豫道：“父皇驾崩，舅舅也要为父皇守孝一年，可有何打算？”
他说得隐晦，但苏化彦之前也被外甥催促过，一听便知道赵钰的意思。
他有些沉默的看着赵钰，无奈道：“想这些做什么，我一个人都过了三十多年，何苦这会儿娶什么妻啊。倒是你，都快要及冠了，还是赶紧娶位皇后回来才是。”
赵钰摇摇头，看着自家舅舅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当初因为苏家出事，到底耽搁了舅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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