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子将姿态放得极低, 但赵钰也咬死了不肯松口。若说戎狄是乾朝的附属国,赵钰还会犹豫着挤出些粮食,但戎狄实际上是时刻窥伺乾朝,赵钰疯了才会资敌。

  见赵钰态度坚定, 王常鸣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他是绝不愿意给戎狄东西的,只是一切都还要看陛下的意思。他见五王子仍是不依不饶, 有些厌烦的蹙眉道:“您贵为王子, 也当保重自身颜面才是。”

  果然是未曾开化, 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五王子忽然死死盯住王常鸣,冷漠而不带半分感情的眼眸让王常鸣下意识抖了抖。但很快便翻个白眼瞪着五王子道:“我不过一介文官, 当不得您这样看。”

  他站在乾朝的地盘上可不怕戎狄人,况且陛下还在呢。别的不说,陛下身边绝对有人暗中保护,在这儿安全的很。至于之后...反正马上就要送走戎狄, 他们还敢杀了自己不成?

  赵钰见两人对峙越发厉害, 低低的咳嗽一声制止道:“好了。这儿的情况你们也清楚,还是快些回去收拾行李。”

  他看着五王子道:“那些稻种旁人想要朕还不给, 你们戎狄拿了这么多也该知足了。况且互市一开, 也有商队过去,你们想要什么也可自行交易。”

  五王子见自己缠磨一个多时辰赵钰仍不松口, 心里反倒恨上赵钰,有些阴恻恻的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便垂下头道:“多谢大乾陛下, 吾等感激不尽。”

  其余几个使者也都一同行礼, 只是说的是戎狄话。赵钰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着他们的目光瞬间警觉起来。

  常言道:君子坦荡荡, 小人常戚戚。这戎狄五王子学了不少汉文化, 却没学到半点君子之学,反而学了一肚子阴险算计。

  偏生又生得孔武有力,在边关是最让人头疼的一员猛将,令边关百姓闻风丧胆。这样的人若不趁早铲除,只怕会成大祸患。

  赵钰面上仍笑着,又说了许多场面话才命刘康将人送走。待人走出视线范围后才对王常鸣道:“东西换成最次的,面上好看即可。”

  王常鸣也毫不意外,陛下表面看着是谦和,但多相处一段时间就能发现陛下也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那戎狄人跑到宣政殿闹,陛下想起新仇旧恨来,使些绊子也是该的。

  他都在这儿停了一个多时辰,也不敢多留,便借口安排事项离开。戎狄今日下午便要离开,还得抓紧把东西换下。

  赵钰在王常鸣走后神色微动,用右手食指敲了敲桌子。一个浑身黑色的人悄无声息的从房梁上落下,跪在一旁听令。

  “让九号带着人去,一旦戎狄离开乾朝境内便下三日散,等五王子气绝后再来回话。”赵钰的声音有些冰冷,写下手书后便让他给九号带去。

  赵钰在十来岁时便托舅舅苏化彦帮忙训练护卫,如今也算是小有成效。不过这些人并没有话本子上飞檐走壁的本事,也就是借着死角才能隐藏在暗处。当赵钰需要外出时,他们也就乔装成普通护卫或是百姓跟在一旁。

  一号的武艺最高,向来是贴身保护赵钰,也担着揽总回话的职责。他将手书收到荷包内回到房梁上,将荷包递给手下让他送走。

  忽然,喜秋悄悄进殿,低声道:“启禀陛下,义忠亲王和理国公府、王家联系,意图在逼宫当日直刺陛下。”

  赵钰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奏折翻页,冷笑一声道:“仔细盯着,先前给太上皇的安神药让张太医也给义忠亲王配上。太上皇那边的孙太医盯紧了,可别让他下的剂量大了。”

  喜秋将赵钰交代的事一一记下,稍后便将人调配过去。他专门负责处理那些暗地里的事,这些事都是做惯的,自然不会出纰漏。

  父皇的安神药并无任何安神作用,反倒是让人头痛欲裂不得安眠的毒物。眼看着就要将父皇处理了,自然不能把自己的好大哥落下。

  而赵钰也不打算让老太妃和甄妃在最后的日子里安安静静的走,正好让父皇好生发泄一下等待死亡的痛苦。

  赵钰觉得自己这般为父皇着想的心路历程若是让旁人知晓,定是要夸奖自己孝顺的。连父皇的驾崩前的心情都考虑到了,天底下怕是没有比自己更孝顺的了。

  忽然,赵钰察觉到系统有些异动,下意识点开系统界面查看。鲜红的大字直接呈现在眼前,红光有些刺眼,赵钰眯了眯眼看过去。

  紧急通知:皇帝陛下,您编号02的皇庄上编号一千至一千一百的棉花苗被移动,请您即刻处理。

  赵钰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终于来了。他不信庄子上成日贪污受贿的庄头会忍住不偷,早已暗自等待,待拿住人便要杀鸡儆猴。

  他扬声道:“喜春,去请柳郎中来。”

  刘康在一旁伺候笔墨,闻言有些不解,低声问道:“这会儿都快午时了,陛下怎么这时候急着寻柳大人呢?”

  赵钰转动手中的转珠,甩了一下垂着的穗子道:“庄子上的急事,先处理了再说。”说着便站起身,手指点了点左边的一摞奏折道:“这些先留着不往下发,其他都批过了。”

  刘康应下,将其他的奏折装在箱中密封好,自有专人运送到内阁处再行分装。

  内务府衙门离宣政殿较近,柳安脚程不慢,很快就到宣政殿门口。他也有些奇怪为何现在宣召自己,按理今日应该风平浪静才对。

  又想到近来忙乱极少到庄子上,难不成庄子上出了岔子?

  “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柳安在人前一向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即便和赵钰有了另一层关系也从不轻狂,反而更是谦逊。

  赵钰上前扶起柳安,将他带到一旁的座椅上。

  “快别行这些虚礼,这会儿正有要紧事。”赵钰为柳安斟上一杯热茶,“有人回我说皇贰庄上有人偷换了一百株棉花苗,我也不知真假,正要你亲自带人去庄子上瞧瞧。”

  柳安一听便明白赵钰的意思,沉吟片刻道:“庄子上出了这事儿也有臣失察之过,定然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只是庄子上种植的这样多,怕是要费不少功夫。”

  赵钰有些神秘的笑了笑,示意柳安附耳过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柳安神情略有些惊异,很快便点头应下。

  柳安听完便回了内务府衙门,从兵部调了一队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庄子上去。势必要将赃物查出,好好整一整庄子上的歪风邪气。

  赵钰也将庄子上的人员名单看了又看,一时间也无法挑出几个完全清白的,只能盼着这次杀鸡儆猴能有些效验。

  *

  纺织司隶属于内务府,内务府后面的一连两排房子都是纺织司的地盘。因着赵钰还算重视羊毛,纺织司的郎中也特意分了一间大屋子过去。

  原先羊毛的漂洗脱脂的方子并不太管用,还是柳安过来略微改动了些,让羊毛原先还带着的油腻腥臭气大大减少。也因此加快了羊毛制品的进度,现在都已经可以尝试制作成品的羊毛衣。

  昨天羊毛漂洗到位后便有手巧的宫女将其制成绒线团,细细的摆放好。宫中的织女、绣娘都是千挑万选进宫的,也有涉猎颇多之人通晓织毛衣的法子,几个织女便一同在一旁看着学。

  贾元春虽是大家出身,但这时节的姑娘们都要学针织纺线,因此也能和宫女们一同纺织。再加上这些事都被陛下交给她,她若不尽心到时候被陛下提问却答不上来,只怕贬官革职都是轻的。

  那会毛衣织法的宫女手上动作很慢,边做边说,尽量让一旁的宫女都能看清楚她的动作。贾元春手里拿着棒针和一卷儿毛线一边比划一边笑着说道:“也多谢你,若真能成了回头必要给你请功。”

  那宫女手上动作不停,冷哼一声道:“这会儿不教会了你们,回头咱们一群人吃挂落。只要咱们不捅娄子我就阿弥陀佛了,还请功呢。再请也没咱的份,大老爷们都在那儿呢。”

  旁边的宫女捣了下她,压低声音道:“姑奶奶可闭嘴吧,咱们就差这一年就能出去,何苦这节骨眼儿得罪了他们。”

  贾元春知道她们说的是外面的管事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准不准,只是陛下确实暗示过只要做得好就将整个纺织司交给她来管。

  这纺织司虽有不少女官,却都属于后宫女官体系,遇见前朝官员照样低人一等。哪怕她这个正四品的凤仪女官,见着五品的纺织司郎中也得客客气气行礼。

  若陛下真要将自己调到前朝去做官,怕是阻碍还不小,只有自己能做出天大的功绩才行。

  她也跟着压低声音,状似不经意道:“你可别这样说,功劳不管大小都得报上去才行。你们可别忘了,前儿一个月李夫人才被封了定夫人,只要陛下把咱们的功劳看在眼里,升上几级做到五品女官,出宫后也是有嫁妆的。”

  几个宫女的也开始嘀咕起来,后宫女官的升迁任免原都是皇后娘娘管着的。可如今后宫空置,她们这群女官无人做主自然看不到晋升的希望。

  只是...年纪稍小的宫女探头看了看外面,对贾元春道:“可外面管事的总是冒领功劳,我们便是去申诉也无人处理啊。都瞧不起咱们,在外略多说几句话便要我们闭嘴,这可如何是好?”

  贾元春悄声道:“织出来先不往上报,我带着东西绕过他们直接求见陛下。我瞧陛下也很重视羊毛,求一求说不得能单开一司专管羊毛。”

  几个宫女对视一眼,略说了几句便拿定主意。贾女官虽是没落的勋贵小姐,但母家关系也有不少,单内务府就有不少亲戚在。到时候她们跟着贾女官一起分出去,也不用受那些人的辖制。

  “来来来别愣着了,快点儿织。这边弯过来不要松开那个,诶诶...”

  “你快瞧瞧,是不是这样弄的。”

  几人挤在一处织起毛衣,很快便掌握了方法,一个个织得飞快。她们原先也有做绣娘的,手上也有赵钰的尺寸,便干脆按着赵钰的尺寸做起毛衣。

  贾元春看着手里逐渐成型的毛衣心中激动,哪怕没有穿上身也能感觉到它的暖意。但这也无法避免有些羊毛尖会从毛线中探出头,若是直接穿在身上怕是扎的慌。

  不过也能等选了细羊绒也就没这个烦恼了,只把这件先给陛下看了再说。

  作者有话说: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出自《论语》

  今天我就要开学了宝儿们,突然好舍不得妈妈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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