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柳安两人回到马车上,一时间也不想不到要去哪里。

  又因为方才两人之间莫名暧昧的氛围,柳安原本就有几分情思,这会儿心里更是小鹿乱撞。赵钰并未意识到什么,坐在马车里用指尖敲了敲膝盖。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赵钰好容易出宫一趟并不想回去,更何况现在宫里肯定乱作一团,他可不想回去被人缠着。

  柳安摇摇头,他一时间竟想不起到哪儿去好,在京中将近二十年也没去过什么好玩的地方。

  赵钰想了想便道:“不如今日就去庄子上看看。今年雪灾,还不知明年是个什么情况,也得早早准备起来才是。”

  虽说这些棉花数量少,但产量应当不低。若真如系统图片上所展示的优质棉种亩产八百斤,那可比现在亩产不到三百斤好得多。

  这么多好棉花虽然散不到百姓手中,但以此置换官宦勋贵人家的乾朝棉花可是绰绰有余的。自己再设棉官与盐官、铁官一等,专管与百姓买卖棉花、棉种一事。

  百姓多种植木棉自用,而棉花一向是官宦勋贵家才种的,让棉官收拢起来也便宜。

  这不过是个初步设想,到底要如何实施还是看棉花种出来的情况才好。别让棉花水土不服品相不好,想的再好也白搭。

  柳安做事一向细心谨慎,又将赵钰放在心上,办差自然没有马虎过。此时听赵钰要突击检查也不慌张,算了算距离有些为难道:“陛下,若是现在到庄子上只怕要在哪儿用午膳。不如下午再过去?”

  陛下未登基时虽说在宫中处境艰难,却也都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养着的,到了庄子上怕是饭食不合胃口。倘若吃坏了脾胃也不好。

  赵钰一听便察觉到柳安的意思,有些得意的扬眉道:“你可莫小瞧了朕。当年去治水吃的苦头可比一顿饭多多了,后来去监工吃食都和百姓们一样。又到了东海那边平叛,为了鼓励军士也是一同起卧用饭,现如今都还有赞扬的。”

  柳安也听过这些传言,只是毕竟是在西北,稍微传了一阵子就被旁的事压下去。他后来见了陛下只觉得矜贵,还以为不过是百姓感激传出来的话有些夸大,没想到是真有其事。

  他身子微微前倾,托着下巴笑着问道:“陛下那时可还习惯?”

  赵钰闻言更是得意,但顾忌到身份还是压下带着笑意的唇角。面上波澜不惊道:“朕当时身为太子本就该这样,说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说着心情也有些郁郁,眉宇间不免带出些许来。□□皇帝是带兵打天下,也格外注重军士的待遇。可即便上层如此,真正分到军士手中的却没几个钱。

  尤其是较为偏远的地方,全看当地官员的良心,一时不察军士的东西都被克扣完了。偏偏他们大多又不识字,只以为军中规矩如此,也少有诘问上官的。

  而百姓只有更惨的,尤其他向来以为江南百姓生活的和京城差不离。谁知到了实地一看,竟不如一些地处偏僻但有好的父母官的百姓。

  官场向来如此,他想把棋盘掀了都比慢慢改造来得容易。

  柳安本想夸赞几句,但看赵钰心情有些不佳,眼神一转便大致猜到了。他柔声安慰道:“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去除官场弊病需要时间。”

  赵钰拍了拍柳安的手,笑道:“朕自然是做的最好的,朕只是太过年轻而已。”

  太过年轻,掌权太少,手下可用的人也少。

  但柳安却不这样认为,他的目光带着温柔的安抚,看着赵钰认真道:“陛下这样的年纪刚好,若是陛下再长大些只怕便没有这样的心气儿了。”

  陛下的手段虽然稚嫩却已经可以尝试与朝臣抗衡,又有这样的锐气与野心,自然比在官场摸爬滚打长了精明世故好上太多。

  柳安忽然有些庆幸陛下未能早早入朝,否则与朝臣的关系加深,必不会有如今的陛下。也许会成为太宗皇帝一样善于制衡朝堂的皇帝,却不会成为眼前这个心心念念国事民生的人。

  这话显得没头没尾,但赵钰却清楚柳安在说什么。可见有时候就连一个经历的不同都会将人塑造成全然不同的模样,就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会变成什么人。

  赵钰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大有遇到知己之意。柳安是少见的合自己心意的人,就连齐志有时也不能与自己达成一致。

  他一声轻叹,抓住柳安的手上下摇了摇道:“知我者,柳安也。”

  随后便扬声吩咐道:“去城郊几个庄子上,不必提前通知。”

  刘康原本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猛得听赵钰吩咐愣了一下,随即便吩咐车夫往京郊去。他此时心情有些放松,看样子陛下也只拿柳大人当知己,这才好。

  娘娘当初将自己救下来对自己有大恩,临走前吩咐自己照顾好小殿下。虽未提及几个姐妹留下的孩子,但他也暗中让人注意着。

  他看着柳安和陛下越走越近心里也是着急的,自己虽是个阉人没有体会过感情之事,却也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上皇后宫的那些破事他都一清二楚,前朝也有不少皇帝和所谓的真爱闹个天翻地覆,最后也是悲剧收场。

  在他看来柳安做个贤臣就好,总能留下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可比两人瞎折腾强。

  京郊离得不远,他们也总算是赶在午膳前到了第一个庄子。

  赵钰掀开车帘看了看,笑道:“瞧着打理的不错,比一路见过的庄子好。真是辛苦你们两个了。”

  刘康和柳安对视一眼拱手谢过,柳安又笑着对刘康拱手道:“还是刘总管时常照看,否则我人微言轻也是徒劳无功。”

  刘康也没推辞,笑着拱拱手算还礼。又下了马车前去跟庄上镇守的禁军交涉。不多时庄头和此地镇守的百户就连忙出来,见是刘康过来忙行礼道:“见过总管大人。”

  庄头是个活泛人,他带着笑脸奉承道:“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刘康微微朝着马车拱拱手,面上带着笑意道:“当今心系民生,听闻柳郎中在庄子上种下的棉花很是不错,特意出宫一探究竟。”

  庄头听了这话有些惶恐,一脸惊慌道:“陛下来了?这时间到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进上,这可怎么好啊。还请总管大人千万支招。”

  他有些紧张的搓搓手,虽是庄子上的庄头却也没有见过皇帝。那可是真龙天子,难不成他今天也能招待一回?

  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啊。

  刘康只笑着说:“当今再和善不过的人,你和百户一同去磕头拜见过便安排些清新爽口的就行。很不必大操大办。”

  庄头喏喏的应下,跟着百户一同去拜见赵钰。

  赵钰被刘康扶下马车,见是个中年军官和一个身穿细棉质衣服的壮实的汉子,眼神闪了闪温声道:“快起来吧。”

  皇庄的庄头大多是继承来的,也有不少是内务府选上来的。皇庄的庄头算是正经录用,不算卖身为奴,也有不少俸禄银子。

  他看了眼一旁的柳安,柳安微微摇头示意先轻放此事,赵钰也就只当没发现异常。庄头请了安就连忙下去张罗饭菜,又喊了自己儿子过来领着他们转庄子。

  皇庄的路比外面的好走不少,走起来不必担心一踩一脚泥。赵钰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儿连年的收成可有变化?”

  庄头儿子还有些胆怯,喏喏垂头恭敬道:“回陛下的话,近年来风调雨顺,收成只有增的。”

  赵钰和柳安对视一眼点点头,笑着问了些庄子上其他事。他这些日子每天都特意检查一遍种子的地点以及生长情况,因此也不着急去看那些种子。

  柳安和章荣抓的紧,自然没人敢顶风作案。况且现在不过是刚刚种下看不出成效来,等长好了才是需要严加防范的时候。

  “这会儿棉花刚到苗期,看着比往年同期的棉花壮实多了。”庄头的儿子原本还有些拘束,说多了才慢慢放开。又见皇帝这样的尊贵人也听自己说话,不自主就卖弄起来。

  赵钰时不时的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听到那人说起“每年收获的棉花活像白花花的羊毛”时忽然心头一动。他自己也有几床炮制好的羊毛被子,怎么现成的东西却想不起来了呢?

  何必远求棉花,近前不正有大把大把的羊毛可供取暖吗?等戎狄来了便索要牛羊作为赔礼,再签订合约开互市,到时候就有不少牛羊可用。

  只需要考虑如何让百姓有钱去购买牛羊即可。这样一来牛可以耕地,羊可以养着剪毛做被褥,又可以喝或售卖羊奶,岂不便宜?

  不过单单让百姓家中藏银就是老大难,下面的那些人是什么样子他都一清二楚,还是要先整顿一番官场风气给他们紧紧皮才是。

  赵钰兀自沉思没有反应,在庄头儿子看来便是自己说错话了,登时有些结巴。柳安悄悄捣了一下赵钰,赵钰才回过神应和。

  作者有话说:

  知我者鲍子也出自《史记·管晏列传》,文里有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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