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猛然抬头,来不及掩藏眼中的愤恨。赵钰仿佛被娱乐到一般,面上带着沉沉的笑意,站起身亲自将跪地的大皇子扶起道:“皇兄怎么这样看朕,为人臣子直面视君大不敬啊。”

  他来回端详着大皇子有些毛躁的头发、眼下的青黑,又装模作样的安慰了几句。大皇子心中不满,勉强笑出来道:“多谢陛下关怀,臣...谨记在心。”

  说完大皇子仍是试图将话题引到甄家上,话里话外又说起甄家的亲朋故旧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赵钰不耐烦听这些,也不打算再和大皇子兜圈子。

  他坐回龙椅,抚着扶手处金子雕刻的龙头沉默不语。大皇子察觉到殿内凝滞的氛围也渐渐止住不再说话,沉默的看着赵钰。

  “皇兄,你可记得弟弟办的第一件差事是什么?”赵钰的目光带着回忆,随后又定定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自然记得很清楚,原本是要借着此事彻底除掉太子。可没想到甄家竟没能将太子等人留在江南,反而使他平安回来。

  尽管不愿承认,但太子确确实实是借着处理江南水患赢得民心,又借着出宫的机会发展了势力。

  赵钰不在意大皇子的神色,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无力道:“那是孤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景,饿殍遍地,易子而食。被水泡发的尸体就飘在河面上从孤的眼前流过去,下游有官兵组织打捞。”

  刘康也回想起那次的场景,陛下回驿站后第一次吐的不成人样,在床上连躺了三天才缓过来。倒是驿站的人见怪不怪,还说太子的反应已经很不错,以前有不少钦差在大街上都忍不住吐了。

  赵钰转了转茶碗,语气中有一丝困惑,盯着大皇子道:“江南,鱼米之乡。百姓落水而亡孤并不意外,但为什么会有被饿死的人呢?便是大坝被冲毁...年年修年年坏,银子都到哪里去了?皇兄,你能告诉朕吗?”

  大皇子下意识低下头,百姓之事与他何干?不过是庶民而已,何德何能与官宦世家相比。

  赵钰已经知晓了大皇子的答案,他带着几分失望扬声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呢?天下是赵家的天下不是甄家的天下,天下百姓是赵氏的子民!”

  他气急了想将桌子掀翻却只是握拳狠狠砸向桌子,沉闷的声音响在大皇子耳边。大皇子心中不以为意,但口中还是服软。

  赵钰却不想再说,大皇子已经彻底废了。他冷静的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冷声道:“甄家到底犯了何事皇兄心中有数,何必来问朕呢?皇兄若是有心不如关心一下王妃。”

  大皇子有些惊疑不定,赵钰却扬声道:“送亲王回府。”

  大皇子面色一变,挣脱开侍从的手道:“陛下,臣有多日不曾见父皇母妃,好容易进宫一趟还望陛下通融。”

  赵钰低头看着折子,把纷乱的思绪都压到心底。大皇子连声求情却不见赵钰动容,恨声道:“你不就是怕我和父皇见面吗,你竟连父子手足之情都全然不顾了吗?”

  刘康使眼色让侍从将义忠亲王的嘴堵上拖出去,小心道:“陛下莫要往心里去,亲王就是个混不吝。”

  赵钰没在意,随意点点头便不说话了。不过半刻钟功夫,喜春进来道:“陛下,孙大人和柳大人带着东西来了。”

  赵钰心中一喜,忙道:“快请进来。”

  孙国栋和柳安在进宫时正巧看见义忠亲王府的马车离开,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有计较。

  两人一同进殿,齐齐下拜道:“臣等见过陛下。”

  赵钰很是高兴的站起身道:“快起来,你们可寻到什么没有?”

  孙国栋有些激动,将一旁禁军拖着的托盘递给刘康道:“都在这里了,还请陛下过目。多亏了柳大人,好些都是从机关匣中得来的,若无柳大人只怕还要费上许多功夫。”

  柳安在一旁拱手,和赵钰对视一眼,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刘康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赵钰大致翻看了下。有自己从老太妃哪里看到的,也有没看到的。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指尖点了点桌子道:“好,好!”

  赵钰来回转了两圈,声音略有些颤抖道:“明日早朝你们二人便递折子上来,先将甄家的罪行布告天下,即刻便处置甄家。”

  孙国栋和柳安对视一眼应下,孙国栋语气有些犹豫道:“陛下,甄家此罪行诛九族也不为过。只是宫中的老太妃与太上甄妃、义忠亲王亦在九族之列,不知如何处置?”

  老太妃乃是主谋甄应嘉的姑姑,太上甄妃乃是甄应嘉的姊妹,义忠亲王乃是甄应嘉的外甥。若甄家诛九族,按照律法这三人也要一同伏诛。

  见赵钰沉吟,柳安上前一步道:“陛下,纵然老太妃抚育上皇有功,但甄家大罪不得不罚。还望陛下大义灭亲,莫要包庇。况且老太妃曾与宫外私相授受已有实证,此亦是大罪。数罪并罚之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很久纠结,但抬头看向赵钰的目光却是亮闪闪的。

  赵钰佯装十分痛苦,摆摆手道:“这让朕好生考虑,那毕竟是皇祖父嫔妃又抚育父皇,若真罚了岂不是...岂不是大不孝。”

  孙国栋信以为真,闻言也有些纠结。皇家行事到底与普通百姓不同,义忠亲王定是不会被牵连,只是老太妃和太上妃还是要再斟酌一二。

  老太妃虽说风评甚好,但出自甄家总要让人起疑心。太上妃则是有些善妒狠辣的名声,据传祸害了不少后宫嫔妃。

  柳安却明白了赵钰的意思,又劝和了几句见赵钰不松口便拉着孙国栋退下。两人到了殿外孙国栋还有些不愿,抱怨道:“怎么不再劝劝?若是放过那两个毒妇,日后我们也没好果子吃。”

  柳安见孙国栋这样说才算明白为何他治水建造的天分如此之高却一蹶不振,实在是有些愚笨。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也要在明日早朝拿出来说,你急什么?还不如连夜拜访几位阁老通气,到时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陛下也不敢徇私。”

  两人嘀嘀咕咕的出了宫门,各自乘车去摆放相熟的大臣。

  刘康看着桌上的东西,有些犹豫道:“陛下,这些东西可要看?”

  赵钰摇摇头,吩咐道:“让喜冬带着人把这些誊抄数十份出来,原本收在那个柜子里。明日早朝拿五份过去,我桌子上留一份。”

  他专门打造一个柜子,放的就是各家的罪证。上面写好了日月年与家族,要用到时便可马上调出来。毕竟有些人犯了事儿不好及时处理,只好先留下证据以待日后。

  说完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的伸了伸懒腰。刘康看着便笑道:“时辰不早了,陛下不如回寝宫去休息,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赵钰听了便点头应下,乘着辇轿往后面儿的宁寝宫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赵钰就醒过来,看着帐子上绣的龙纹发呆。刘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在外面轻声喊道:“时辰到了,陛下可醒了?”

  赵钰轻轻的嗯了一声,刘康便命人将围帐拉开,让人给赵钰穿戴起来。“陛下,前面宣政殿大臣们都到的格外早些,北静郡王也到了。”

  “哦?那咱们动作也快些,别让人等急了。”赵钰听说北静郡王也来得早心情不免有些微妙,他可不信北静郡王不知道今日早朝是干什么的。

  不过先前见了舅舅他们说要今日论功行赏,正好处理了甄家之后开始封赏。也好安抚一下大臣们的心,免得被诛九族给吓破了胆。

  一路到了宣政殿,赵钰下辇走过去,群臣在两旁叩拜山呼万岁。赵钰坐定后看着站在武将最前端的北静郡王,虽然年老却也身姿挺拔,看不出抱病的模样。

  刘康刚一宣布早朝开始,孙国栋和柳安便迫不及待的出列道:“臣有本奏。”

  说着就将昨晚拟好的折子递上去,口中说道:“臣等奉陛下旨意查抄甄家,在内查出违制禁用衣裙、摆设、纹饰等大小三百零五件,又有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谋害朝廷命官等名册十六本。家产等一应造册入库,还望陛下示下。”

  此话一出,满朝登时嗡鸣声不断,大臣们昨日见甄家被抄就有预感,没想到还真抄出这么多东西来。御用的东西先不说,扯个谎说是献给老太妃太上妃的也就罢了,这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谋害朝廷命官可是逃不了的。

  有些年纪大些的臣子是知晓孙国栋府上的事的,也知道陛下怕是铁了心要治罪才派了他去。再加上甄家卖官主要卖的是内务府的官儿,他们也没给甄家送过贿赂,便两手一缩抱着笏板看热闹。

  今日不过是常朝,买官的最高也就正五品,站不到这儿。不过也很有一些给甄家送过贿赂的官员心中忐忑,悄悄抬头去看赵钰的神色。

  他们现下可是三四品的官儿,甄家应当也留下他们送财物的账册了吧?幸好没有掺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儿,不然一下被捅出来说不定命都没了。

  北静郡王年纪大了很能沉得住气,此时还在冷眼看着。毕竟要定罪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那么简单的事儿,要找到贿赂的证据少说也要去江南查抄甄家。

  自己拖着时间送信给其他三王,再加上京城的勋贵以及宫中的老太妃太上皇,应当能保住甄家。

  作者有话说:

  牵一发而动全身出自清·龚自珍《自春徂秋偶有所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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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本质果然是双标,过年了我疯狂想鸽一把,但我希望我追的大大为了庆贺新年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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