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听了王常鸣的质问也不恼,只带着几分琢磨不透的意味道:“小臣全凭陛下与大将军提拔才有今日,自是为陛下肝脑涂地。纵是家中有欠银,小臣催着还上也就是了。”

  王常鸣若有所思,眯着眼道:“但愿如此吧。陛下提你想必也有些道理,只是若追缴欠银少了理国公府的我可不依啊。”

  赵钰两边看看,火药味还都挺浓。都是自己预备着重用的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说道:“那朕可就盼着两位爱卿的好消息了。只是单柳爱卿只怕不行,朕再为你指一副手如何?”

  柳安垂眸道:“那小臣便多谢陛下体恤。”他猜测应当是忠顺郡王或是忠宁郡王中的一个,但想到忠宁郡王的身体一向不好,还是忠顺郡王的可能性大些。

  忠顺郡王在京中也算是鼎鼎有名的纨绔,会吃会玩儿,是纨绔里的头头。要与这样的人共事还得拿捏住才是,只看那位郡王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赵钰也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为人也是一流的精明。他的生母太上冯妃当初就是被太上甄妃害死的,他小小年纪就知道韬光养晦,一装就装到现在。

  现在他要借着忠顺的皇室身份弹压那些勋贵,想来他也会抓住这个机会。以前他们能好好活着只因成年皇子少甄妃不敢下手,但现在新帝继位,若他还是入不了新帝的眼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处理了。

  “那就请朕之三弟忠顺郡王去帮你如何?”赵钰带着些许询问的意思看过去。

  柳安柔和一笑道:“能劳动郡王,此事自然更是顺利。只是还请陛下指给微臣一队禁卫,若是遇着敢截银的歹人也好搏斗。”

  歹人?这只怕指的是不肯交出欠银的人家吧?

  赵钰看向柳安,他仍旧是面团一般柔软的神情,但眼中若有似无的戾气也显出柳安并非面上那般和善。也是,打战场滚过一圈儿的人,怎么会当真和善。

  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太关注这个表弟,赵钰心里也有些不自然。只是又想到与自己母家还有关系的不过三两个人,只当自己是为此才关注表弟。

  他下意识不敢深想,潜意识在害怕什么。

  “既如此...便将金羽卫第二队指给你。”赵钰没有再去看柳安,示意刘康将此事记下。看王尚书也没有出言反对,便拍板道:“那就这样定了,收缴欠银你自己斟酌,少说要收上来二分之一。”

  王常鸣与柳安点头应是,对视一眼有些微妙的笑笑便一同告退出去商议。赵钰见李武面上有些疲惫才恍惚想起他的年纪大了,此时应当不大好受,便嘱咐道:“李爱卿家里倒是还近,不如回家歇息片刻,酉时带着家眷一同赴宴也就是了。”

  李武也并未拒绝赵钰的好意,伸手抚了抚胡子便笑道:“多谢陛下体恤。”

  他的妻女此次也跟着一同回京,现在也不知有没有将府邸整理好。看陛下的态度,近些年若是无敌来犯应当是不准备出兵,他也可以多歇几年。

  赵钰也未曾透露口风,只温和的笑道:“李卿家快家去就是。”

  建威将军乃是朝廷从一品大员,此次西北大捷也是一大功劳,自然是要重赏的。只是再加封也不现实,金银财宝对李家来说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倒不如把这赏赐给女眷。

  原先赵钰也在头疼该如何封赏李武,只没想到李武自己来信说不放心家中女眷意图求个恩典,赵钰才想起还有这个法子。

  他原本还在纠结是否仿照旧例封国公、侯,但想到还有一群勋贵后代要处理,自己再往勋贵堆儿里插个李家也不成样子。

  李武作为大将军不恋兵权,又善解人意的提出封赏女眷。这让赵钰很是高兴,便干脆大方了一次封了李武的女儿为郡主。

  这郡主虽然并无封地,却也是从一品的爵位。这可实打实的表现出皇家对李家的信任亲和,有了这个封号也能抬抬李家女的身份。

  当然,除了封号外赵钰也赏了不少库中珍奇宝物,面上倒也算过得去。

  他揉了揉因为缺觉而有些发疼的额头,接过刘康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后道:“将奏折搬进来吧,趁着还没到午时可以多看看。”

  不过刚空了空脑子,转眼又面对着一摞奏折,翻开一看又是请安折子。赵钰压了压心里的火气,用朱笔狠狠在末尾批上“知道了”三个大字,恨不得能直接将纸划透。

  这些官员都爱这样,有事没事送请安折子,生怕自己忘了他们似的。每天的一大半折子都是这种请安,剩下的一半里又有一小半是歌功颂德,最后才是有正经事回禀。

  赵钰清楚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太上皇的能力不足,便是将政事呈上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又怕皇帝日久会忘了自己,便干脆每日勤勉写请安折子。

  对一些年纪大的官员都已经成习惯了,现在对着新帝也没办法一下子改过来,只是会在请安折子里夹杂一两句政事。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折子赵钰不看也不行,每天看这么多折子头发都快掉没了。

  刘康见赵钰这样也有些为难,出主意道:“陛下不妨传令精简内容,禁止无意义的请安折子?”

  “伴伴怕是不清楚,那些个大臣各个都是科举出身的,朕若下这个令,只怕他们呈上来的折子更是艰涩。”赵钰也在想办法,好好扼制一番这样的风气。

  最困难的一点正在于这样的风气是太上皇时期流传开的,而此时太上皇正在东边儿养病,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就这么暗搓搓的批判啊。

  这一封圣旨下去,不就是明晃晃的指责太上皇无能又好大喜功,只配批阅请安折子和歌功颂德的折子嘛。

  赵钰安慰自己也就这几年,等自己寻个合适的时机一同解决了老太妃、太上皇、太上甄妃也就是了。毕竟若是老太妃薨逝,太上皇和太上妃伤心过度一同薨逝也很合理吧?

  想着便垂眸暗自盘算,要是能把四王八公和太上皇这一波一同处理掉也是好事。毕竟四王八公手里可还捏着不少兵权,偏又爱抱团,若是一个弹压不住怕是会有动乱。

  这次也是自己钻了空子。四王都还在边关守着没能回京,自己又暗中挑拨了几家国公的关系,大皇子派满心以为十拿九稳便没有多防备。要是再来一次,赵钰都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靠着苏家旧部起兵。

  看了这么一会儿,赵钰才放下折子闭目养神,想着要是有丞相帮自己处理就好了。等等,丞相?

  赵钰忽然回过神,往常有事都是召集内阁大臣商议,竟忘了内阁大臣还有帮自己处理奏折的任务。他有些不确定的询问一旁的刘康:“这几日的奏折有没有经过内阁处理?”

  刘康怔愣一下,有些犹疑道:“这倒也没有。”

  他倒是知道奏折要先在内阁大臣那里先处理一遍,但他们上位本就是不同寻常,他也没来得及与前总管太监交接。下面人自然不会特意提醒自己这个,只当是陛下的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赵钰面上有些发红,显然已经想到内阁大臣们的内心想法。天可怜见,他真的没有累死自己的想法啊。

  毕竟内阁虽有票拟权,但到底要不要他们票拟还是自己这个皇帝说了算。刘康未曾想到这些直接将折子抱走,内阁大臣估摸着也以为是自己想要亲自处理。

  刘康见了这个乌龙心里也有些不知所措,忙跪地道:“此时是奴才不当心,还请陛下责罚。”

  赵钰也不放在心上,忙说道:“快起来,毕竟朕匆忙登基,下面人只怕要比朕更忙乱。再加上那太监总管原是大皇子的人,你便是去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还是那句话,要不要内阁大臣票拟是皇帝决定的,每个皇帝的想法不一样。下面人也不会很当回事,否则第一天就有人提醒刘康了。

  赵钰便道:“那就请谢首辅来吧,朕与他好生商量一番票拟的事,拿出个具体的章程。”

  刘康见赵钰不曾责罚自己心下却更是愧疚,但此时也不是领罚的时候。否则前脚罚了自己后脚就让内阁票拟,这不是明摆着自打嘴巴吗?

  因此不曾多说,连忙去勤政殿将谢阁老请来。内阁大臣们此时都坐在衙门里闲的喝茶唠嗑,分毫看不出无事可做的失措。听了刘康的来意,他们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心知新帝的敲打终于结束了。

  谢宁仍是老神在在,不慌不忙的行礼后就坐在一旁。赵钰斟酌一番道:“谢爱卿,这内阁本就是有票拟权,朕这些日子竟都忘了问,为何你们这些日子送来的奏折上未有票拟呢?”

  乾朝废除了前朝的丞相制度,可所有奏折由皇帝一人批阅又太过劳累,内阁制便应运而生。

  内阁大臣共有四人,负责的便是处理奏折后给出建议,将纸条压在奏折里一同递上去再给皇帝批阅,皇帝只需要看看大臣的解决方法是否合理即可。毕竟检查一件事的处理方法是否合理可比自己想出一种解决方法容易多了。

  可赵钰先前连早朝都未曾参加过,一时间也忘了还有这回事。也是今日太过疲惫才忽然想起来,否则怕是还要再迷糊上几日。

  但这会儿也不是低头认错的时候,正好借着此时敲打一番才好,只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故意的便是。

  谢宁听了质问并不惊慌,只垂首认错道:“臣等疏忽。”

  至于是疏忽还是想借机让新帝意识到独自处理政务的不现实就有待商榷了,毕竟赵钰新帝上任,下面有臣子暗地给个下马威也正常。

  要说害怕被皇帝记恨...皇帝也首先是人,太子做储君时为人就仁厚,总不可能一继位就大开杀戒。更何况世家的势力不小,也不是赵钰想处理就能处理的。

  赵钰见谢宁利落的低头也并没有惊讶,见谢宁那有恃无恐的样子有些牙痒痒。便吩咐道:“每日辰时左右散朝,明日起朕吩咐刘康自巳时每隔半个时辰就取奏折。”

  谢宁的面色僵了一瞬,这意思不就是说皇帝每半个时辰都要来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吗?但他也不能说什么拒绝的话,无言的拱拱手便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赵钰每天累死累活批奏折...

  内阁大臣:皇帝是不是看不惯内阁想给我们个下马威?

  赵钰:累死朕了,皇帝真不是人当的!呵~呸!

  每天都好想开始种地,但奇怪的是种不了。明天办完庆功宴就开始时间大法把银子收回来,开始种地!明天就把贾家人拉出来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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