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深的腿伤更严重了。

  没有良好的消毒以及包扎材料,四周又都是污水,关节处已经发生肿胀。

  黑发青年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嘴角还噙着笑打趣,“我要是腿断了可不可以缠着你一辈子。”

  “行啊。我和赛诺集资养你,加上年终奖金,足够养你一辈子。”

  辛深不说话了,沉默地翻了个白眼,“才不要赛诺那家伙养我。”

  “所以,赶紧想办法出去吧。”提纳里盯着黑梭梭的洞穴,有些烦躁。

  他是真的担心再不想办法出去,或者至少把信息传递出去,辛深的腿真的会……因为救他,而废弃。

  提纳里知道辛深有极强的治愈能力,小时候的他曾经养死过一只兔子,哭着和辛深说这件事的时候,男孩只是让他把眼泪擦干。

  辛深的手覆在兔子的尸体上,只是须臾之间,死去的兔子竟是活崩乱跳起来。

  这种违背法则的强悍力量提纳里不曾见识过,但也知道背后的代价绝非常人可以忍受,辛深只是笑笑,对他说不会有什么事。

  辛深的治愈能力很强,但奏效是需要代价的。所以提纳里根本不敢赌。

  倚靠在地上的青年掀起眼皮看提纳里紧攥着的手,他突然觉得残废也挺好的。

  明明处于这么脏的地方,甚至光都透不进来多少,少年人还是站的那么笔挺,怎么看怎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

  真时非常、非常喜欢啊。

  “没事的提纳里。”他柔声安慰。

  很快、很快就有人来了。

  “是,急也没有用。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辛深挑眉,嘴角噙着笑,“你不是太监。”

  “……你的嘴还是闭上比较赏心悦目。”

  提纳里朝他翻了个白眼。

  ***

  “诶?这里竟然会有人吗?”

  温柔清朗的嗓音从前方洞口处传来,提纳里下意识握紧了手上的猎人之径。

  暖黄色的灯光突然间洒满狭小的空间,来的是一个与辛深差不多岁数的青年,身上穿着蓝色的长衫被泥泞打湿,看起来很狼狈,但还是难以掩盖他身上出类拔萃的气质。

  那是专属于天才的自信。

  “你们好。是不小心迷路了吗?”

  青年很儒雅,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

  提纳里点点头,“是的,请问您知道出去的办法吗?”

  青年眸色是很深邃的蓝色眼眸,在须弥也算罕见,面容也是数一数二的。若是在须弥有名望的学者,提纳里不可能没有听说过,更何况青年长相这么出众,少说也会在晚辈里评上什么校草之类的称号。

  “您不是须弥人吧?”

  蓝眼睛的青年温和笑了笑,“是的。先生眼光很毒辣。”

  说话的间隙,青年含笑的眼眸与地上躺着的黑发青年对视,顿了片刻,“不过很抱歉,先生。目前您和您的朋友,大概无法从这里出去。”

  “为什么?”

  青年只是摇摇头,“我带你们去,就知道了。”

  提纳里和蓝眸青年搀起地上的辛深,缓步朝着洞穴深处走去。

  “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蓝眸青年犹豫片刻,笑道,“他们一般叫我,A。”

  提纳里面露困惑,但也没有过多询问,“那……称呼您为A先生吧。”

  “A先生您好,我是提纳里。他叫辛深。”

  A侧目打量了下辛深,如深海般的眼底似乎在说,“你真狼狈”。

  “不用,叫我A就可以。”

  ***

  A带着提纳里和辛深回到了最深处的基地。

  基地的能源有限,人造的灯光为躺在床上的黑发青年镀上冷白的轮廓,也更加衬托得青年唇角的惨白。

  “医疗资源有限,不过重新包扎了,不至于残废。”提纳里总算呼出一口浊气,悬着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

  A帮助调低了床位,能让辛深躺的更舒服一些。

  “所以,A先生,请问……”

  一路走过来,越靠近中心地带,就能依稀看见路边人造灯光,以及沿途废弃的机械零件。也能看到持续凋零的花,惨白如纸的大地,愈发响亮的机械音。

  不过A所在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屏蔽了外面轰隆作响的机械声。

  “如你们所见,”A耸耸肩,“处于基地最中心的是一个巨大的生命提取装置,目前无法关闭,出去的通路被堵住了。如果有办法让机械停下来,还能凑个零件挖出重围。”

  提纳里手支着下巴询问,“道成林为什么会出现生命提取装置?”

  A看了眼床上闭目沉睡的辛深,勾唇温声开口,“听过十几年前的学者自杀案件吗?”

  “学术剽窃,这是当时大风纪官审判的结果。但如果……这只是利益堆砌,高权勾结滋生的结果呢?”

  “你觉得,他们‘学术剽窃’的内容会是什么?”

  A嘴角带着谦和的笑意,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提纳里盯着床上睡过去的青年,陷入沉默。

  他时常会想,看似温和实际孤独的少年,如果当年是父母陪伴长大的会不会不一样。这些年,辛深其实一直在尝试为父母翻案,但当时的审判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即便要翻案,也得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辛深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旅游,时常会寄一些新奇的东西还有照片回来,照片里笑意柔和的青年,看起来真的很快乐。但提纳里知道,人大多都会为年少不可得困其一生。

  年少不可得,哪里是那么容易释怀的。

  “那你知道如何关闭它吗?”提纳里声音沉了些。

  A挑了挑眉,深蓝色的眼底漾起柔和波光,很轻、很轻地说,“一辈子都关闭不了最好。”

  这样你能在这里永远陪着我。

  A的声音太微弱了,提纳里听得不清楚,有些课困惑地蹙眉询问:“你说什么?抱歉,我没太听清。”

  A勾唇,温声解释:“生命提取装置本应该是停机状态,有人打开了它,并且加大了功率,促使它源源不断地吸取这片丰饶土地的养分,直到一切归于贫瘠。”

  “没有停止的办法吗?”

  A如玉般的眉宇轻微蹙起,“控制装置被毁坏了。”

  “我检查过,很干脆利落的刀锋,人为。”

  似乎是看出了提纳里眼底的狐疑之色,A也不气恼,徐徐开口解释,“我是三个月前来到这里的。起初只是听闻道成林有很多新奇的植被,我是一个植物学研究学者。你知道的,这种诱惑很难抗拒。”

  “即便做了清晰的路线规划,我还是迷失了,还非常倒霉地遇见了猎人抓捕的陷阱,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这么说来,曾经这里就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基地。”

  能瞒着民众在道成林底下挖出这么大一个基地,绝对不是轻易就可以办到的。

  听到提纳里的话语,A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这里是罪恶的萌生地。”

  ***

  “柯莱,有看到你的师父提纳里吗?”

  赛诺坐在提纳里家前的台阶上,天边的霞光将少年人冷硬的轮廓晕染得柔和了些许,但难以掩去他眼底落寞的神色。

  “不、不应该呀。”柯莱也有些担忧,“平日里这个点,师父早该回来的。”

  “你知道他去森林里干什么吗?”赛诺握紧了手上的权柄,唇角不自觉抿紧。

  “师父好像是去找一种特殊的蘑菇,前几天……赛诺先生就是吃了那种蘑菇晕过去了,毒性还没解。”

  赛诺神色顿了顿,有些古怪,他记忆里可没吃什么毒蘑菇。

  “我知道了,你在家好好呆着。”

  “欸—?赛诺先生!”

  柯莱还没反应过来,赛诺就如剑影般迅速离去。柯莱转个头的空隙,二人间的距离拉开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