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血淋淋的红。
血腥味，浓烈的血腥味。
耳边有男人喘气的声音，似乎拥有永远都无法浇灭的激情。
薛迟水竭力控制住发软的腿，他两只手拼命捂住嘴，过分大的力气在脸上勒出一道红痕。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满脸血还骄傲自若的愤怒。
“唔…”
“唔唔……”
这一刻，薛迟水的嘴巴里似乎塞进了一团头发，说不出任何话。
因为，努力支撑着……
已经非常吃力了。
愤怒说完话，见薛迟水久久不说话，有些奇怪，他抖了抖吸饱了血水的裤脚，“滴答滴答”的扭出鲜血，然后走了进去。
“喂，薛迟水！”愤怒侧过脸，脸皮露出浮现出薄红，他心里是有些看不起自己的，就是顺手做了一件事，还要主动过来邀功，好像一条狗。
可是……
如果薛迟水可以不生气的话。
他可以假装不知道。
愤怒这样想着，脸上的红意越来越明显。
薛迟水看到地板上拖出的一条血线，像极了没哥爬上他楼梯时流下的血线。在他的视野里，这条血线越来越宽，越来越长，渐渐的好像要长满他整个世界。
“不。”薛迟水从指缝里泄出濒临崩溃的声音，他身体发软，颤抖，他被逼的向后，“不要，不要过来。”
愤怒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薛迟水苍白的脸色和他迷茫的表情，他以为是生病所致，可听到薛迟水像猫濒死前的惨叫，让他逐渐意识到不对，他脸上的笑意收起，“薛迟水，你怎么了。”
“不要过来！”薛迟水一边叫，一边往后退，他退的太急了，一不小心撞到后面的扶椅，于是摔在地上。
“薛迟水！”这下换愤怒大叫，“你是怎么回事？！”
脊骨上针扎一般的疼痛传导到大脑，薛迟水久违的从快要将他溺死的幻想中挣扎出来，他咬了一口嘴唇，是见血的程度。
此时，只有吸吮到自己的血液，才能压住这件事背后……庞大的愧疚。
愤怒手已经伸了过来，伸之前他粗糙的用火花燎了一下，手上看起来除了一团焦黑，但比血好多了。他是要拉薛迟水起来。
薛迟水面无表情的打掉他的手。
他的力气不大，可□□的拒绝却刺痛了愤怒敏感的心，愤怒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强压住这种感觉，目光注视薛迟水，“薛迟水，你怎么回事。”
“你问我怎么回事？”薛迟水把手拿开，嘴唇上破掉的小口徐徐流着鲜血，“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我在取悦你。”愤怒说道：“我把贪婪杀了，这样就没人反对你了。嗯……那群下属也该死，我顺手解决了。”
薛迟水瞳孔骤缩，“他的下属……你……”
“一群垃圾。”愤怒嗤之以鼻。
这一刻，是突然弥漫上来的，死一样的安静。
愤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有些不满地嚷嚷，“薛迟水，你没论功行赏给我取名也就罢了，为什么这副表情。”
薛迟水没有注意到愤怒的疑问，反而重复了一个他说过的词，“论功行赏？”
“哼！”愤怒手指攥紧。
薛迟水自己从地上缓慢的爬起来，这一刻，他苍白的脸，纤细的脖颈，青蓝色的脉络，都有一种轻轻碰一下就要碎掉的脆弱感。
起来的时候，薛迟水擦掉嘴角的血，他没有任何语调地说道：“我确实应该论功行赏。”
话落，他转过身，绕过椅子，就要去哪桌子上的铃铛。可他现在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了，再加上受了伤，刚摸到铃铛，再次摔在地上。
被他碰到的铃铛发出闹人的声响。
在铃铛消停下来的时候，虚伪从门外走了进来。
当看到门内的血液，还有薛迟水和愤怒僵持的时候，他愣了一下，行了一个礼，“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薛迟水抹掉额头上的冷汗，抬起精致的下巴，“虚伪，我命令你，拿下愤怒。”
愤怒整个ai都懵了，回过神后，他不可思议地叫道：“拿下我？”
“薛迟水，你是疯了吧。”
他不明白，明明他帮薛迟水解决了麻烦，薛迟水非但没有感谢他，反而让人拿下他。
薛迟水不回答他，重复了一遍命令，“虚伪，拿下愤怒。”
“是，陛下。”虚伪直起腰，与此同时，从他的背脊上裂开一道口，口里伸出一对硕大的淡绿色蝴蝶翅膀。
愤怒这下明白了薛迟水的决意，他转头看向虚伪，歪头笑了起来，“天呐，不是吧，你竟然让他来拿下我，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同时刺激到薛迟水和虚伪的神经。
虚伪冷下脸，“愤怒，你现在是在同我战斗。”
“你还不配。”愤怒打了个哈欠，活动一下筋骨，撕下红色发带，任由红色头发在起风的空气里狂舞。
等虚伪靠过来的时候，他一只带着火星的拳头挥了过来，直直砸破了一只漂亮的不可方物的蝴蝶翅膀。
“绣花枕头。”
愤怒手掌燃起火焰，“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你我间的实力鸿沟。”
他朝虚伪冲去，就在拳头即将落在虚伪身上的时候，虚伪突然冲愤怒笑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同样，也是一个薛迟水看不到的笑容。
愤怒心里“咯噔”一声，随即，他的拳头被人生生挡住。
“陛下，我来晚了。”一个声音响起。
在作战时刮起干扰人视线的狂风停下，挡在愤怒和虚伪之间的，赫然是傲慢。
薛迟水眼睛一亮，“傲慢，拿下愤怒。”
“是，陛下。”傲慢说道。
他打掉愤怒的拳头，看着一脸凶相的愤怒，傲慢轻声说道：“介于你现在不稳定的情况，吾只用一只手。”
“让吾看看，这几百年间，你成长到何种地步。”
“呵。”愤怒冷笑道：“拭目以待。”
和傲慢的战斗愤怒显然是放在了心里，开打前，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离开宫殿。
薛迟水眨了眨眼睛，整个人无力软在地上。
等调整到状态后，薛迟水缓慢站起来，犹豫再三，他小心的走向地上的东西。
凑近看，确实是薛仅一的头颅。
他的头发散在脸上，狐狸眼睁着，似笑非笑。
薛迟水伸出手，一点一点的伸到他脸上，替他合上了眼睛。
他挺直腰，转过身，从带给他恐惧的东西上移开目光，目光终于移开了，步子也挪开了，然而走了不到几步，薛迟水猛地转身。
——抱住了这颗血淋淋的头。
然而，在触碰到头还不到几秒的时间，头颅化成了水蒸气，散在了空中。
薛迟水突然想到陈知零说过的话，对一个ai而言，源码是他们的生命之源。愤怒既然说已经杀了薛仅一，说明源码已经碎了，而他的身体自然很快也会消散掉。
薛迟水看着自己属于搂抱的手势，他心里空荡荡的，蓦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个下午，交给他东西的没哥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关上。他无能为力。沉默之地，笑容满满的没哥被当场爆头。他无能为力。
“陛下。”蝴蝶翅膀萎靡不振垂在背后的虚伪从地上缓慢爬起来，他走到薛迟水面前，一把抱住薛迟水，“不要哭呀。”
他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香气，让人一靠近他，就好像软了下来。
“我没有哭。”薛迟水说道。
“嗯，陛下没有哭。唔……”虚伪摸着薛迟水的柔软的头发，他的声音温柔清浅，“是臣在哭。”
“你——为什么？”
虚伪低头，头挨头蹭了蹭薛迟水，“臣太废物了，没有完成大人交给我的任务。”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半天，一颗水珠砸了下来，“不，不是你的错，是我。”
“一直都是我——”
“是我的大意，明明知道你们会按照本性行事，我却急功近利，是我的急功近利逼的愤怒——”
一只手突然托起了他垂起的头，而另一只手，用干净的一截手指轻轻擦拭掉他脸上的泪水。
虚伪眸色深沉，“不是陛下的错。”
“我——”
“是我们ai本身的劣根性。”
“可是……”薛迟水张着嘴，上唇咬破的地方凝结出一颗小血珠，在饱满丰盈的唇瓣上挂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肉、欲、感，“虚伪，我真的——”
“唔！”
薛迟水猛地瞪大了眼。
他的嘴上，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看着近在眼前的虚伪这张素雅美丽的面容，薛迟水脑袋里的弦“咚”的一声断开。
他知道了这是虚伪的嘴唇。
虚伪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