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顺明十五年,顺明皇帝驾崩,司空焰宁遵遗诏继承大统,整顿朝局,以贪污腐败之名,将朝廷几十名官员抄家囚禁,一时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无人敢不遵从皇帝旨意。

  破败不堪的冷宫中,到处都是灰尘,有几株草已经穿透地面长了上来,顾月陌穿着一身粗麻布衣服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那几株草。

  偶尔有几只老鼠从他面前跑过,他依旧一动不动。

  忽然门被从外面打开,年久失修的门发出很大的响动,惊了正在乱跑的老鼠,也惊了顾月陌,他抬起头,看向正在向他走来的宣旨太监。

  “罪人顾氏,还不快跪着接旨。”太监讥笑了一声,对着顾月陌说道。

  顾月陌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宣旨的太监。

  太监看着顾月陌,心里竟生出一丝恐惧,但他还是强撑着对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随即上前把顾月陌压着跪在地上。

  太监这才满意,打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顾氏,妒能害贤,败德辱贤,残害皇嗣,还妄图与敌国通信坏我大辰基业,朕感念其陪朕许久,故不赐死,特赦为庶人,囚禁于冷宫之中,钦此!

  宣旨太监宣读完圣旨,轻蔑的看了一眼被侍卫压在地上的顾月陌,把圣旨放在他面前,转身离去,尖细的嗓音在关门之前传来,带着嘲笑。

  “您就好好享受您的冷宫吧,尚书府已被满门抄斩,您还是要好好活着的,否则,尚书府可就真的一点血脉都不剩了。”

  顾月陌听着关门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看外面,再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圣旨,仰起头大笑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枉他顾月陌聪明一世,最后却栽在了自已最爱的人手上,他爱了这么久的人,竟然是个如此狠心且背信弃义之人,他尚书府何其有能力,能得一个满门抄斩,不过是怕自已这个男妻,挡了他的路罢了。

  顾月陌闭上眼睛,回忆起司空焰宁是如何将自已带入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记得那年桃花树下,司空焰宁满心满眼都是他,拉着他的手说:“阿陌,我爱你,我一定会娶你的,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就只有你一个人。”

  所以他不惜违抗圣意,将全家置于危险之上,也要嫁给司空焰宁。

  后来呢,后来他过门之后,司空焰宁抬别人入府时是怎么解释的。

  “阿陌,我娶他们都是权宜之计,等我登上大位之后,我就只有你一个皇后,你再等等。”

  后来甚至连哄哄自已都不愿意了,只说让自已不要无理取闹,可是他从来都不想跟人斗什么,是他们先来挑衅自已。

  他曾经也想过,他堂堂尚书府二公子,为什么要和一群女子在后院争风吃醋。

  后来自已被人陷害,他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已,直接让人把自已关起来。

  现在想想,当初明明他都已经对自已不耐烦到了极点,母亲爹爹兄长一再嘱咐自已不要对司空焰宁太过相信,要给自已留退路,自已却还是死心踏地,尽心尽力的为他谋划,最后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情可真让人盲了心,瞎了眼,让自已是人还是畜生都分不清。

  旨意宣读下来的第七天,冷宫的大门忽然开了,宁贵妃从外面走了进来,或许现在应该称为宁皇后了。

  她把侍从全留在了外面,然后趾高气昂的走进来,坐在顾月陌面前,得意洋洋的说道:“皇后娘娘,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顾公子了,在冷宫待着还好吗,凤鸾宫我待着可是很舒服呢。”

  顾月陌冷笑一声开口:“你不必来我跟前耀武扬威,我本就不屑于后位。”

  他所求的从来都不是后位或者多大的荣华富贵,他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只是当初司空焰宁承诺过,所以他才走到了这里。

  宁诗允见没有刺激到顾月陌,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恢复正常笑了一下说道:“那就来说说其他的,尚书府满门抄斩,尸体被丢进乱葬岗,连个碑都没有呢。”

  顾月陌听见尚书府三个字,眼睛死死盯着宁诗允,恨不得把人盯穿。

  宁诗允看见顾月陌的反应,满意的笑了,她凑近顾月陌,在他的耳边说道:“包括搜出来的敌国信,也是陛下故意放进去的呢,陛下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只是利用你而已。”

  顾月陌任由宁诗允在自已耳边说话,手悄悄的从袖子里拿出他这几天磨好的木棒,用尽全身的力气快速的扎进了宁诗允的脖子里。

  “既然这样,那你就给他们去陪葬吧。”

  在外面侯着的太监看见这一幕之后,急忙叫着喊人,却不敢进去,因为顾月陌的神色实在是太害怕。

  顾月陌扎进去之后看见喷薄而出的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是化不开的疯癫:“本来想自已死的,没想到还能拉个陪葬的。”

  他喃喃着,死在了赶来的侍卫刀下,意识模糊的那一刻,他看见了许久不见的父母哥哥。

  顾月陌死后,没有即刻去投胎,他的灵魂飘在半空中,他想去乱葬岗找自已的爹娘,却怎么也飘不出京城。

  他看见了宁诗允被司空焰宁以皇后之礼下葬,自已却被随便丢弃,在他和宁诗允死后的第七天,又重新立了皇后。

  顾月陌冷笑:“如此凉薄之人,这皇位又能坐多久,大辰的天下,注定是要被毁了。”

  又在京城徘徊了不知道多少天,在人间呆的越久,顾月陌的记忆和对时间的感知就越模糊,他不再乱跑,而是守在自已尸体旁边,等着人来带他走。

  不知道等了多久,顾月陌越来越虚弱,魂体已经接近透明,在他即将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影匆匆向自已奔来。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模糊的看见他把自已已经腐烂不堪的尸体用布盖住,然后小心的抱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