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公公看着旁边的大殿,想到月皇后,似乎就连这冷冰冰的大殿都温柔了起来。

  再一晃神,这座大殿已经冷冰冰的,物是人非,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位包括对他们这样的宫人都温柔有礼的月皇后,若是有灵,也必然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夜色逐渐来临,他又站了一会儿,叫着人走了进去。

  偏殿早已安静下来,荀公公吩咐宫女进去收拾,他又等了片刻,才走进去。

  此时皇帝换上了干净的底衣,揽着同样换好衣衫的明妃坐在矮榻上。

  他走进去,心头感觉有一丝怪异,又压了下去,他弯腰行礼,试探的说:“皇上,娘娘,老奴吩咐人布膳,就在这里用膳?”

  皇帝还没说话,明妃就先开口了:“去吧,本宫也饿了。”

  荀公公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点头:“听明妃的。”

  听到皇帝的话,荀公公示意了宫人一眼,退到外间。

  隐约听见明妃在和皇帝撒娇:“皇上,臣妾能不能去主殿住啊,这里太小了,臣妾倒是无所谓,但是臣妾总觉得在这里委屈了皇上。”

  荀公公心道:你能借助月皇后的荣光住在偏殿,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想住主殿?

  皇上因为月皇后对你有几分好脸色,不代表由着你欺辱月皇后,占据月皇后的地位。

  他想着,听见皇帝道:“好,爱妃喜欢就好。”

  明妃娇声笑着:“多谢皇上,皇上对臣妾真好。”

  “朕不对你好对谁好?”皇帝声音纵容,希冀的要求,“爱妃唤朕郎君吧。”

  “郎君~”

  荀公公木着脸,今日这事真奇幻。

  他应当是没睡醒。

  冷啸在确定皇帝已经被明妃迷上,这才离开后宫。

  刚整理好衣衫,出现在人前,迎面撞上琉云,他身形僵硬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笑着朝对方打招呼:“云副统领这是去哪里?”

  琉云看了他一眼:“公务在身,冷大人这又是从哪里来?”

  冷啸也是在心里冷哼一声:“我也有事在身,再会。”

  他说着错开琉云离去,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尽管嚣张吧,等过不久,你就不必在这个位置了,往后,皇上器重的只有我一人,禁卫军的统领权,也全部是我的。

  琉云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天色暗下去,月升了起来。

  刚沐浴完,发丝都还未干,君长阙披着外袍,他没穿靴子,斜倚在矮榻上,一只脚随意滑落,另外一只搭在榻上,膝盖屈起,右手搭在上面,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佛珠,左手在身侧支撑着身子。

  听到暗卫的禀报,君长阙一瞬的愣神,他起身,平静的说:“寻一张弓来给本王。”

  暗卫听着主子少见的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神色一凛。

  很快,一张弓就出现在他面前。

  君长阙没有换衣服,就这样往月影宫走去。

  他一身戾气,融于黑夜,踩着各个寝殿的檐顶和院墙,一路走到月影宫前面的院墙上。

  他站在原地,盯着“月影宫”三个字沉默着。

  然后,缓缓的抬起手,接过暗卫递过来的弓箭,搭箭,拉弓,抬手,直直的对着那三个字,没有犹豫,箭呼啸着飞了出去,砰的射在牌匾上。

  牌匾轰隆掉落,裂成两半。

  月影宫里有人被巨大的响声吓了一跳:“有刺客。”

  她叫喊完,其他人赶过来,荀公公看着掉落在地的牌匾,微微放心。

  叫人回去向皇帝禀告了。

  他趁人不注意,将那支箭捡了起来。

  因为身边的大内侍卫没有出现,想来没发现什么危险。

  过了一会儿,皇帝从偏殿走了出来,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牌匾,神色晦暗。

  明妃跟着走出来,惊讶的捂住嘴:“呀,这牌匾怎么掉了?”

  皇帝没有发现,在暗处,一支箭瞄准了他。

  陌言灼赶了过来,他拢住他的手,将箭压了下来,温声说:“殿下,把箭给我。”

  殿下怎能弑君,若是实在要弑,那就让他来好了。

  他说了要让殿下清白的登上帝位,不是觉得殿下本身有问题,是不想天下人将不好的那些东西按在他身上。

  所有奸佞骂名,他来背负就行了。

  前世他未曾亲自打探,人云亦云地置喙他的行为,如今他不会让别人跟他一样瞎了。

  质疑,揣测,都不行。

  殿下无错,亦无愧。

  陌言灼拿过箭,重新对准皇帝,比他更为坚决凌厉。

  君长阙偏头看他,扯了扯唇角:“回去吧,我有些冷。”

  陌言灼松开箭,将弓扔给暗卫,拉开披风,将他揽进怀里,抱着他往回走。

  方才殿下一身黑暗,披散着头发,衣衫单薄,赤脚而立的样子,让他极为担忧又心疼。

  殿下没有第一时间揭穿自己的身份,便是知道,皇帝对自己的母后,从未有世人眼里的深情。

  他将明妃放在月影宫,以她来替代月皇后,就是对月皇后最大的侮辱与轻视。

  如今还想夺取月皇后的主殿,那就毁了吧。

  谁也别进去了。

  陌言灼将人抱进君长阙的寝宫里,让他坐在榻上,将自己的披风给他披着,又将他的脚按进自己衣襟里。

  身子逐渐回暖,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君长阙看着他垂眸给自己捂脚的样子,笑了一下:“陌言灼,若我真的坚持,你方才真想替我将他杀了?”

  陌言灼认真点头:“是。”

  君长阙问:“你可知弑君是什么罪?你就答应?”

  “殿下很愤怒,为了平息殿下的愤怒,我可以去做。”

  即便最后万劫不复,承受五马分尸之刑。

  死后,因为皇帝去世引发战乱,家国不宁,被百姓和后人鞭笞唾骂,魂魄不宁。

  他一一接受。

  君长阙眼底微湿,他撇开眼眸:“你真是昏聩。”

  陌言灼声音温柔:“不是昏聩,如果说是的话,那我喜欢为殿下昏聩。”

  君长阙低声说:“陌言灼,我如果病了,你可得帮我治好。”

  他没有再和前世一样触碰不到任何支撑,也过得很满足,但是方才有一瞬,他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了那种控制不住行为的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