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鹤语用词简洁,喻闻却懂他的意思。

  全身心热爱和投入一件事的时候,会和平时不一样,变得耀眼夺目,那种客观意义上的强大存在感,足以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眼球。

  就像在发光。

  喻闻见到过不少这样的人,都各自在自己擅长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他很钦佩,但从不认为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

  那太累了,他就想当条咸鱼。

  “唔……”喻闻若有所思,片刻后骄傲地摇摇脑袋,“我演过的角色我都喜欢,不过明珠是我自己争取的第一个角色,我想把他演好。”

  谢鹤语替他捂紧领口,说:“你演得很好。”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刚走出去就碰上楚晗。楚老师弄完妆造,聊起刚才那场戏,用特别正经的表情跟他说:“喻闻,以后有机会,我希望能跟你演对手戏。”

  来自娱乐圈事业流主角的认可。

  他下意识看向谢鹤语,谢老师跟他挑挑眉:看吧。

  喻闻美了。

  拍戏拍到中午,封总给大家叫了餐车,虽然喻闻觉得封承洲盯组这个行为没有任何逻辑,但封总呆的地方,条件总能改善很多,毕竟他有钱。

  散财童子名不虚传。

  大家在临时开辟出的空房间里吃五星级海鲜自助,喻闻胃口不好,谢鹤语给他挑新鲜的瓜果。喻闻闲着没事,使劲剥虾,剥完了自己不吃,给谢鹤语吃。

  易茗看到了,就说:“徒儿,你不吃给我吃,你经纪人碟子里一大盘没动呢……”

  刚说完,谢鹤语端着精选过的瓜果回来,刚落座,听到这句,直接把一碟虾肉仰头倒进嘴里,大口咀嚼,面无表情。

  易茗:“……”

  谢鹤语喝了口水顺食物,喻闻盯着他不断鼓动的侧脸,觉得谢老师有时候真挺幼稚的。

  “给,师父。”喻闻吝啬地给易茗盘子里放了一只虾,然后说:“我要给他剥,再不剥他就饿死啦。”

  易茗难以置信地看一眼谢鹤语的身形,没看出来这是要饿死的样子。

  ……你们情人眼里出饿死鬼啊?

  她腹诽了句,继续低头吃饭,吃了两口蓦地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目光在两人间游移。

  首先,喻闻有个男朋友;

  其次,喻闻跟他经纪人氛围暧昧;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经纪人就是喻闻他男朋友!

  易茗觉得自己简直是柯南。

  她一下子兴奋起来,那种迫切验证推理结果的心情在她胸腔膨胀,她蹭一下端起碗碟坐到了喻闻身边,“哎,你跟你经纪人……”

  “喻闻——”

  被打断了。

  易茗恼火地看过去,想看看是哪个傻逼坏她的好事,一扭头却跟站在自己身后的封承洲对上视线。

  易茗严肃地问:“封总,有什么事吗?”

  人对金钱的尊敬是天生的。

  她眼睁睁看着封总把她的瓜主叫出去,她的内心已经叫了一万遍“燕子别走”,而面上仍旧无动于衷,甚至不敢挽留一句……

  三个人的关系里,没有钱的是多余者。

  封承洲说“有事商量”,喻闻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出来,手里还端着没吃完的甜瓜。

  到了门外,发现楚晗在拐角阴凉处站着,脸色冷淡,不太好看。

  喻闻心说这是咋了。

  昨天刚旧情复燃,今天就又破裂了?

  “这件事我没插手,没必要,一个客串,对你的前途可有可无,我何必自讨苦吃?”封承洲面沉如水,英挺的眉不耐地拧起,说道:“不信你问喻闻。”

  喻闻咬着甜瓜,咔咔咬了一会儿,听着两人话语中零散的信息量,有点明白了。

  楚晗跟他当时的反应一模一样,怀疑客串是封承洲悄悄塞给他的资源,他能接受封承洲在他面前乱晃,但不能插手他的工作,这是底线。

  喻闻想了想,说:“应该跟封总没关系。”

  封承洲:“你看。”

  喻闻:“封总只在你的事上犯蠢,别的事他很精明,这笔买卖一看就不划算,他不会干的。”

  封承洲:“……”

  喻闻又想了想,看向楚晗,“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什么?”

  封承洲撇着脸,捕捉到关键词,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楚晗疑惑,“我喜欢他什么?”

  喻闻:“你喜欢他身子啊。”

  封承洲:“?”

  楚晗惊慌失措,恨不得上来捂他的嘴,“……你胡说什么。”

  喻闻叹了口气。

  他跟封承洲说:“我们楚老师看起来清高,其实是‘性’情中人,保持良好身材,你已经赢得了他五分青睐,剩下五分,去学着尊重、沟通……还不懂就问边策。”

  他跟楚晗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就当训狗了……封总不是说你是狗啊,只是一种比喻。总之放轻松,别对自己有那么高道德要求。”

  他说完,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目瞪口呆。

  喻闻觉得自己这么善良的朋友不多见了。

  明明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硬要扯得像一笔烂账,也就是他,愿意纡尊降贵指点迷津,别人都不乐意掺和这种乱麻。

  “把我今天的话刻在心里,没事拿出来细品,”喻闻指指点点,“有道是尊重祝福锁死,这种事我们一般劝分。再拉我当判官,你们就给我分,你们分了我还能天天吃你俩的瓜,挺有意思。”

  说完,喻闻霸气侧漏地转身,觉得自己真是太酷了。

  他走到门口,谢鹤语端着第二碟水果正找他,迎面碰见,谢鹤语问:“去干嘛了?”

  喻闻说:“看热闹呢。”

  他回头看了眼,封承洲跟楚晗正在交谈,长久的矛盾没那么容易解决,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过来,两人语气都很冷静,但略带一丝咬牙切齿,愣是聊出了吵架的感觉。

  喻闻就没进门,跟谢鹤语说:“我刚刚给了他们两句箴言,咱们在这儿呆着吧,看他们到最后是分还是好。”

  门外有个花坛,他们坐在花坛边沿,捧着两个碟子,一边吃一边听。

  过了会儿,易茗来了。

  排排坐的队伍变成三个人。

  又过一会儿,《月亮港》男主演出来散步消食。

  花坛边又多一个位置。

  大家陆陆续续吃完,有人经过,会留下来围观片刻。

  等楚晗从性格理想聊到人生哲学,聊得口干舌燥,准备回屋喝口水,一扭头,看见花坛边坐了一排吃瓜群众。

  喻闻还拿了把瓜子。

  “继续啊,我们听不清,就看个氛围。”他咔地咬开一颗瓜子,兴致勃勃地催促。

  楚晗:“……”

  这次交谈没出个结果,喻闻很遗憾。

  谢鹤语没呆几天,就得回s市,喻闻虽然很舍不得,但谢鹤语呆在这里他们也没什么时间相处,最忙的是他自己,每天脚不沾地。

  他跟谢鹤语说:“拍完这部,你要给我放假。”

  谢鹤语说好。

  喻闻又说:“干脆全公司放假吧,我们一起去海边玩。”

  谢鹤语慢慢扬眉。

  “我们两个不行吗?”他问。

  “人多热闹啊。”喻闻兴高采烈道:“不过你做不了主,回头我给老板吹吹彩虹屁……”

  “……热闹吗?”谢鹤语难以理解。

  喻闻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个人,还是一群人,都没关系啊。”喻闻说:“那时候公司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嗯,我是说,该找时间公开了,先从身边人开始……”

  谢鹤语愣了会儿。

  “放假。”他果断说。

  喻闻:“哈哈哈你去做老板的思想工作……”

  “不用。”谢鹤语说:“我能放。”

  -

  十月中旬的时候,喻闻得了两天假期,回了一趟s市。

  谢鹤语的新家离公司宿舍就两百米路,这一片都连着,谢鹤语花了点时间改了别墅的软装风格,最近正准备搬进去。

  喻闻回来得不巧,谢鹤语刚把东西搬进去,正在收拾。

  基础的清洁已经有保洁做过了,他在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这些东西他不喜欢别人经手。

  谢鹤语让喻闻去次卧休息,那里安静,床榻已经铺好了。

  喻闻:“嗯……我不困。”

  他在飞机上补过觉,现在精神饱满,劲头十足。

  “说吧,怎么收拾?小喻老师大发慈悲帮帮你。”

  谢鹤语看他东拉拉西看看,一副坐不住的闹腾样儿,便道:“客厅有几个纸箱,靠近楼梯的那个装的是旧物,你帮我收到储物间。”

  喻闻元气满满地冲刺下去,客厅里果然有几个巨大的打包纸箱,他找到谢鹤语说的,抱起来掂了掂,感觉不是很重。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衣服。

  看来谢老师特意给他挑的轻的。

  “抱得动吗?”谢鹤语还在问,声音遥遥从房间传来。

  喻闻扬声回:“我又不是废物,这才多重。”

  储物间有个旧衣柜,喻闻把纸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按照季节分门别类。

  这些衣物明显陈旧,却保存得相当完好,喻闻还在里面看到了几套校服,显然这些颇有纪念意义的衣服,都被谢鹤语精心保存着。

  他蓦地想起什么,眼眸一亮,在纸箱里翻了翻,成功翻出一套初中校服。

  找到咯。

  看款式,就是谢鹤语相册里那套,喻闻迫不及待翻到正面,右下角靠近口袋的位置,果然有个太极图一样的双鱼图案。

  蓝色的。

  画得很漂亮。

  喻闻决定明天让谢鹤语也给他画几个在衣服上,他中二期拿这个图案的简笔画当做自己的签名,现在已经过了中二期,看到画得这么好看,还是心痒痒。

  这个标记对他而言有说不清的象征意义,毕竟他曾经拿其简笔画代替名字,某种意义上,“小鱼”=喻闻。

  这样想着,他抖开校服,余光里几个字迹一闪而过,翻到校服里面,就在蓝色双鱼的位置,隔着两层薄薄布料,有人用清秀的字迹写下几个字。

  喻闻定睛看去。

  “小鱼哥哥……”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