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逞恶误区【完结】>第29章 26

  多层住宅的得房率普遍比小高层要好一些,胖胖家住在三楼,但住房面积总共才七十平,又隔出三个房间,客厅看着也不算太宽敞。

  父母工作繁忙,家里被胖胖随手乱丢的书籍玩具还有小零食弄得没处下脚,给季仰真开门的时候,胖胖像是刚从战场脱身,连拖鞋都跑丢了一只。

  “老师你带朋友来啦!”

  天真的胖胖脱口而出,但仔细瞧瞧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无措地啃了两口手上的小面包。

  季仰真也只能替身后的四人将朋友的身份认下来,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胖胖解释。

  保镖?为什么老师来学生家里补课要带四个凶神恶煞Alpha保镖?雇佣他们的价格大概比自己的课时费还要贵上许多,有够令人无语的。

  好在胖胖对季仰真的话坚信不疑,乖乖被他领进房间里上课。

  胖胖习惯性地关上书房的门,短胳膊刚摸到门板就看见本来坐在沙发上的那几个哥哥立刻站了起来。

  “没事胖胖,门掩一下就好了。”季仰真走到旁边,将门虚掩起来,“全关上有点太闷了,开外面的窗户又有点冷,就这样吧。”

  今天主要是为了给胖胖复习英语,先是讲了一会儿语法,又抽他背了第三单元的单词,小测知识点都囊括地差不多之后,才开始让他做检测卷。

  胖胖开始做卷子房间里就安静下来......

  一般这种时候,季仰真能稍微放松一下。他身上虽然没有不良生活习惯造成的肌肉劳损,但人类身体构造摆在那里,坐久了还是得站起来晃一晃。他隔着门缝看门口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闲得无聊,于是推门出来让他们把客厅里的垃圾收拾了。

  保镖干保洁的活儿,几个人面面相觑,后来自动分成两组,一组看人,另一组埋头打扫卫生。

  十分钟之后,乱糟糟地客厅焕然一新。

  除了渔家,锡港的人大多都没有夜生活,下课以后季仰真走在街上,只偶见几条流浪狗趴在路边,行人路过才会有气无力地吠几声意思一下。

  他今天出门太着急了忘记带钱,这空隙里饥寒交迫,在路上走走停停,晃到一家还没关门的油炸铺子门口,食物被高温烹制所散发出来的香气让他难以挪动脚步,他一脸纠结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四个人。

  “你们不也没吃晚饭吗......难道不饿?要不然,咱们一块儿吃点?”

  出于职业素养,黑西装们第一时间摇头拒绝了,但架不住季少爷几番邀请,盛情难却。

  再者说他们确实过了饭点也没见着人换班。

  干他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随机应变。

  五个人坐在街边的蓝色塑料凳子上,围着一张油腻腻的大圆桌,老板端上来一盆炸得香喷喷的串串,又拎上桌一扎当地特色啤酒。

  酒是季仰真点的,但他只是单纯想喝,没有别的意思。

  但那些黑西装一看啤酒上桌就瞬间警惕了起来,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季仰真却察觉出一些信任欠费的肢体语言。

  “你们至于吗,这点啤酒就是喝光了脸都不带红的......搞得好像我要迫害你们一样。”季仰真哼哼两声,自己咬开一瓶咕嘟咕嘟喝了半瓶,“你们不喝我自己喝。”

  工作时间,一起吃饭就算了,喝酒是万万不行的,哪怕只舔上一口那这性质就全变了。

  见季仰真吃了,他们才开始动筷子。像这种规模的苍蝇馆子,分量足,口味也好,秘制的酱料更是经过几代人的调制和改良,特别是最后裹的一层亮晶晶的虾酱,光看着都叫人垂涎欲滴。

  只不过啤酒有点占肚子,季仰真才吃几串就饱了,老板又送了一盘烤生蚝,桌上摆得满满当当,他慢吞吞地吃了点,最后看东西清得差不多了,他擦了擦嘴,又清了清嗓子,很不好意思地说:“大家都吃饱了吧......我没带钱,你们谁去付一下?”

  天知道光是酝酿这句话就已经让季仰真耳廓发红了,该死的羞耻心哪里是说能抛掉就能抛掉的?

  四位保镖也是没想到会季少爷会说这个,一顿油炸也没多少钱,谁能掏不出来。

  不过季少爷都沦落到住那种冬冷夏暖的房子了,哪怕就只是一百块对他来说可能也是笔账。

  “少爷,付钱是小事。”毕竟坐在一张圆桌上吃过饭的关系,刚才还热络得很,现下也不好把话说得太冷了,刀疤脸也有些难为情,“周秘书临走前特意交代过,帮您做事都要掂量着,一分钱都不许支持,不能帮您付账。”

  “周桉......”季仰真骂人的话在嘴边打转,为几十块前没必要在风口里掰扯,他们不嫌丢人自己还觉得臊得慌呢,“至于吗,就八十块,谁少了八十块就能穷死了?我这不是没带钱吗......那我们AA吧,你们谁先帮我垫一下,我到家就还你们,这总行了吧?”

  也不等他们说行还是不行,季仰真站起来就往家的方向跑,给他们吓一跳,赶紧也跟了上来,只留下一个人跟老板结账。

  到家之后,季仰真在之前穿过还没来得及洗的棉袄里翻出一叠皱巴巴还沾着鱼腥味的纸币,抽了一张十块一张五块,又摸出一粒硬币,总共十六块钱还到黑西装手里。

  事实上,他手头也没几个钱,一些积蓄三三两两地花了,这个月的补习费得到了月底才能结。

  季仰真缺钱这件事,暴露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毕竟贫穷是一个人最难掩藏的秘密之一。他拮据地就着鱼汤啃了几天米饼,见门口的黑西装也没有撤的意思,他就知道大约任檀舟还会再来。

  季仰真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大发了,任檀舟睡完他就走了,没把他带走不说,连一分钱都没有留下来。

  季仰真倒不是乐意把自己跟那些用身体来换取利益的Omega相比,但这种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他难免会替自己觉得不值。

  又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为什么别人能赚的盆满钵满,他就什么都没能捞到,还整天被监视着。

  他不是不能接受当下生活的贫苦,但前提是他至少得拥有自由吧?不然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从那栋别墅里跑出来?

  这不是没事找事,纯纯傻逼吗?

  季仰真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

  逃跑这件事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后面再想法子也就难如登天了。季仰真没别的法子,只能祈祷着任檀舟快点想起自己来,可千万别是忙忘了,不然他这种悲催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以及,他很想知道,那天冲动之下发出去的短信,任檀舟到底看到没有。

  如果看到了,怎么也没有回个电话过来。

  承认还是否认?

  季仰真不觉得这件事是自己的臆断,以前他在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上是逃避的,但是都到这地步了,他想听任檀舟亲口跟他说。

  然后狠狠的拒绝,羞辱!

  光是想到那种场景,季仰真满腔郁结都能一扫而空,爽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人在逆境中不就是靠着这一点盼头好好活着的吗。

  ......

  任檀舟还是周六来的,断断续续飘了几天的雨雪,偏偏在他落地锡港的那一刻停了。

  厚雪消融时的静谧是相对的,隐约能听见极富规律的滴水声,平时的喧闹人声难以寻得踪迹。天气寒冷到连玩心最重的孩子都不愿意出来打雪仗,像季仰真一样正窝在被窝里睡懒觉。

  天还没亮透的时候,季仰真就已经被尿//意催醒了,可被窝外跟里头仿佛不是一个世界,他连脖子都舍不得露在外面,将就着又继续睡了。

  憋//尿的人就算是睡也睡不踏实,他想想就翻个身,滚来滚去差点掉下床。就在他为要不要起床做心理斗争的时候,门口响起了类似汽车轮胎压过厚雪的声音。

  季仰真呆滞两秒钟很快就裹着被子坐了起来,盖在被上增加重量的棉袄顺势滑落到地上。

  门口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用看也知道是哪位大驾光临。

  任檀舟进门后将手里的保温食盒放到桌上,自顾自地打开,食物上方飘散着氤氲热气,香味很听使唤地攘到季仰真那边,仿佛在他耳边小声骚扰说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季仰真蜷缩着身体,将脑袋也揣进被窝里。

  “去洗漱。”

  任檀舟的声音透过厚棉被还是很有威慑力,但季仰真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凭他说什么都只当作听不见。

  Alpha等了十秒钟,见他不动,于是踱步到床边,伸手要去扯他的被子。

  季仰真听到来者不善的脚步声便本能地攥紧了被角,一番拉扯下只露出来一寸羊脂玉般细腻莹润的肩头,被冷气舔舐后骤然打了个寒颤。

  他昨天刚买了块打折的电热毯,夜里热醒了还不舍得关,调成恒温后又将贴身的秋衣秋裤脱了才舒服。

  任檀舟瞥见那一截莲藕般的胳膊,默不作声地松了被子,挨着床沿坐下。

  整张床嘎吱下沉了一段距离。

  这床质量感人,上次那么折腾都还依旧坚//挺,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有点小瑕疵,假如总跟上次似的,就是铁打的床也得提早退休。

  “别坐我床了啊!没看见快塌了吗!”季仰真躲在被窝里怨声载道:“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钟,神经病……盐京是没有治得了你的精神病院还是怎么着,总往这里跑什么。”

  昨天晚上的跨国会议一直讨论到凌晨,结束以后任檀舟直接去了机场。凌晨四点的飞机,六点半落地,再从锡港机场到这里,现在差不多七点整。

  人需要吃饭和休息,不然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熬鹰的强度。任檀舟只有在飞机上才闭了会儿眼睛,他看季仰真赖床不愿意起床,甚至连个正眼都不肯给他,于是他道:“好,那我也睡会儿。”

  任檀舟作势要解里头枪驳领的西装扣子,表带搭扣碰撞的声音缓慢而清脆,逼的季仰真将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天都亮了还睡什么睡......把我衣服接过来。”

  他指了指椅子上的那一堆咸菜干一样的东西。

  “知道该怎么请人帮忙吗。”

  任檀舟冷眼盯着他一动不动,他在被窝里又拱了两下,像以往一样不自觉地撒起娇来:“什么啊......去啊好冷,我里面没穿衣服。”

  Alpha不理他,背过身兀自点了根烟。季仰真才注意到他身上一股跟他信息素气味大相径庭的柑橘调香气,不算太腻,跟他的信息素掺和在一起,倒是十分怡人。

  他来这里之前,一定见过别的Omega,百分之百有过较为亲密的接触。

  季仰真没辙,只能扯了枕边的围巾裹住下半身,光脚踩在地上蹦到桌边将衣服一团扔进被窝里,然后人也钻进被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衣服也齐全了,只是有些皱巴巴的。

  屋子里没有烟灰缸,任檀舟指尖坠了坠,那一截烟灰砸在水泥地上,灰尘复又扬起,飘到季仰真垂在床边那只雪白的脚背上。

  季仰真脚型细窄,足弓弧度适中,脚背因为寒冷而轻轻绷着,很快就甩掉了那一点溅起来的烟灰。

  “天冷就得这么穿衣服。”

  季仰真稍微整理了一下后就下了床,拿上自己的搪瓷缸子和牙刷出了门。

  过了五分钟,他哆哆嗦嗦地跑回来,一屁股坐到任檀舟对面,捧着那碗热腾腾的粥吸溜一大口,等身上的寒意稍稍驱散了些,他才放下粥碗。

  季仰真本就不爱喝粥,倒也不是说一口都喝不下去,只能说偶尔吃一次也能接受。

  像这样一碗佐料丰富的料理粥如果不是任檀舟带给他,他无论如何是舍不得买的。

  鲜香浓郁的粥,对于多日粗茶淡饭的他来说都能算得上是美味佳肴。

  可季仰真对着任檀舟那张冷漠寡淡的脸就忍不住的要挑肥拣瘦,“难吃。”

  “那别吃了。”

  任檀舟将剩下的半碗粥从他面前端走,季仰真看他隐有神色不虞的迹象,怕他觉得自己没事找事,犹豫着解释说:“这里面有罗勒粉,我不喜欢.....”

  “是吗。”任檀舟鞋尖勾着一只倒下来的板凳,漫不经心地将它摆正,“去腥提味的。”

  “听说你天天捡别人不要的鱼带回来吃,可能也不怕腥?”

  任檀舟似笑非笑地睨了季仰真一眼,“是不是已经闻不出来了,你身上也有股鱼腥味。”

  “怎么可能啊?”季仰真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头偷偷嗅了两下,忍不住反驳道:“我每天都洗澡,才不会有鱼腥味,你鼻子有问题,我还觉得你身上臭呢,你就没闻见吗?一股臭橘子烂橘子的味道!”

  任檀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拿下了唇间的细烟在身侧弹了弹,随口问道:“S级Omega的血橙信息素怎么到你嘴里就是臭橘子烂橘子了,你介意?”

  “呛着我了,管他是什么A级还是S级,难闻就是难闻。”

  他们之间根本用不着坐下来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季仰真早上一般没什么胃口,但刚刚被那碗粥弄得开了胃,这会儿馋得厉害,于是还是决定放下面子将那碗近在咫尺的粥拖了回来,“不过,也可能人家的信息素单独闻着挺不错的,跟你那信息素掺起来就有点寒碜了......你们的匹配度应该很低吧,最多不超过百分之三十。”

  任檀舟也不否认,“他是老爷子安排的相亲对象,匹配度也没你说的那么低,至少百分之五十。”

  像任檀舟这种家世背景,即便他长得青面獠牙都少不了世家大族要把家中的Omega塞给他,借姻亲关系在生意场上行便宜之事。更别说他本人风神俊朗,百分之五十的匹配度在他的相亲池里都排不上号,显然这位Omega有着跟任氏集团不遑多让的家世。

  “不过既然你说不合适......”任檀舟看着埋头喝粥的季仰真,略带征询意味的问道:“那就算了?”

  季仰真觉得任檀舟该去当演员,信念感不是一般的强,都强迫他两次了,还在这装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绝口不提那条短信的事情,还在显摆自己S级的相亲对象。

  “什么算了?”季仰真咽下嘴里的东西,抬起头来摆出一个虚伪至极的微笑。“你就当我前面都是胡说的吧,这东西别人说合不合适的都不重要,你自己喜欢就行了,你们快快结婚才好呢。”

  季仰真为了不让自己这段话显得太刻意,又随口说起前段时间菜市场门口的陈阿姨李阿姨也要给他介绍漂亮的Omega,这是真人真事,没有一点捏造的成分。

  任檀舟不爱听这些,冷酷狠厉的集团继承人在生意场上一往无前,却偏偏在情场上失利连连,事件本身就足够啼笑皆非。他看向Beta,目光中不可控制地流露出令人望而却步的偏执和浓烈的占有欲。

  “你同意了?”

  一碗粥喝到底,罗勒的味道有些过于浓郁,季仰真没答他的话,只嘟嘟囔囔地吐槽他怎么都不记得自己的忌口,这么有存在感的调味料应该有写在菜单上的。

  任檀舟得不到答案,不悦地碾了碾指尖,转而问道:“为什么我要记得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你不是总是说讨厌我么,还对我有这种要求?”

  这真是给季仰真问住了,他刚刚的抱怨也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也没想到任檀舟会跟他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

  他拧开冰凉的矿泉收漱了漱口,“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呢,你不能......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就算是朋友处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知道对方的喜好吧?”

  连自己讨厌罗勒这玩意都能忘记,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啊?

  这句话季仰真忍了又忍才没有脱口而出。

  “就比如我就记得你不吃生姜,连佐菜的姜末都不可以。”

  “还有还有,比起长豆角,你更中意扁豆角,紫甘蓝和花椰菜你也能吃......我没有说错吧。”季仰真还记得很多有关任檀舟的癖好,“不过仔细算起来,你一口都不能吃的特别少,除了生姜,就只有折耳根了。”

  任檀舟撑在桌边的手稍稍往下压了压,指尖用力褪去血色,面上丝毫不为所动,发出一声不近人情的冷笑,“你记这些有什么用?你不做饭,家里的厨子上班第一天会记得比你清楚。”

  一句话给季仰真噎得死死的。

  他以前连灶台都没有见过,家里有好几位厨子,哪里像他现在这样一日三餐要亲力亲为?

  说这些......

  季仰真扔下水杯,气势汹汹地吼道:“你大老远来一趟,就是为了来跟我吵架的吗?你到底要搞什么啊,要杀要剐能不能给个准话!”

  一场博弈,先沉不住气的是板上钉钉的输家,但季仰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任檀舟毫无波澜的样子永远能气得他一蹦三尺。

  “你这样真的好没意思,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季仰真闷得在屋子里来回走,两步就要回头,“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你今天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周秘书有给你看我发的短信?肯定有!”

  自己在锡港的一举一动都会通过周桉传到任檀舟的耳朵里,那条短信又怎么可能被遗漏?

  “什么短信?”任檀舟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你发什么了。”

  那天是太急了才会发那些话的,现在再让季仰真复述一遍,他还真有点说不出口了。

  见季仰真气焰骤降,任檀舟在手机上拨了短号,不到三十秒周秘书就赶到了屋内。

  任檀舟言简意赅,“短信。”

  周桉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任檀舟扫了他一眼,他才如梦初醒般连忙掏出自己兜里的手机,忙中有序地找到了那条消息。

  周桉再看一遍还是觉得太狠了,他胆颤心惊地立在一侧,视线不敢乱转。

  一条短信就那么些字,用不了五秒就能看完,但任檀舟却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怎么了,有字儿不认识啊?”

  季仰真奚落的话刚出来,任檀舟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他,那支手扔给旁边的周秘书,“出去。”

  周桉如获大赦拔脚就走。

  季仰真心中的忐忑一点也不比周桉少,他根本就招架不住Alpha举步靠近的气场。

  “说话就说话,请你跟我保持距离,而且我那条短信里是有哪里说的不对吗?”季仰真大胆地直视对方,“你也可以提出来。”

  “不对的地方?”

  任檀舟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声音却温柔得滴出水来,“六十二个字,只有开头七个字是对的,后面的......你觉得呢?”

  后面的其实不重要。

  季仰真心想他这也算是承认了,于是佯装好奇地问道:“你真喜欢我啊?那你怎么不跟我表白呢?”

  他微微睁大的双眼中,蕴着突兀的兴奋因子,这种眼神已经很多年没在他身上出现过了。

  是要捉弄人,恶劣的预兆。

  任檀舟印象深刻。

  不知道季仰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Alpha抬手扼住他脆弱地脖颈,覆着薄茧的虎口卡在动脉处,只要微微收紧手指,就能在顷刻间拧断他的脖子。

  “你需要吗?”任檀舟蹙眉,“我的表白。”

  轻微的窒息感随着季仰真的沉默而加重。

  季仰真不信他真的会掐死自己,反而逆反心理被激出来,下意识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有恃无恐地扯了扯唇角。

  “需要。”

  他的模样看起来并不真诚。

  任檀舟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很擅长拒绝别人的,你不是知道吗?”季仰真咯咯笑起来,眼中的轻蔑之意更甚,“看在我们称兄道弟这么多年的份上,如果你跟我表白,我一定找个别出心裁的理由拒绝你,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窒息感越来越难以忍受,季仰真因为缺氧脸色愈发涨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只剩下痛苦难耐的神情。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脖颈间的控制骤然消失,彼时的他已经游走在陷入昏迷的状态边缘,无力支撑,顺着身后的木墙缓缓瘫倒。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

  任檀舟眼尾湿红,指腹在眼角蹭了一下,他瞥了眼地上咳嗽不止的季仰真,很快就背过身去,冷声说:“你只不过是个Beta,比你更好看的,滋味更好的Omega大有人在。那次易感期,只有你在我身边,不过是图方便,才选了你。”

  真的是这样吗。

  “那,那第二次呢?”季仰真好不容易才将气喘匀了,一开口声音却哑得像变了个人,他自己都惊了一下,但还是硬撑着把话说完了。“你知道我讨厌你,不想待在你身边,你还跟狗屁膏药一样追到这里来,谁信你不喜欢我啊?被拒绝了才改口,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没人受得了被这么戳心窝子,任檀舟也不例外。

  任檀舟猛地转过身在他面前屈膝蹲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季仰真,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看?”

  Alpha的威慑力非同小可,Beta早就习惯于依附于他,潜意识里是不太敢当面锣对面鼓的制造矛盾。

  季仰真别扭又不服气的梗着脖子,指印清晰泛红,他嘴巴张了张,反复好几次,却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起初任檀舟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可直到他扑到自己跟前手足无措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锡港最权威的医院在市中心,在车上季仰真急得眼泪都掉了好几颗,如果眼神能杀人,任檀舟早就死了千百次。

  好在到了医院之后医生诊断没有大碍,只是肌肉过度紧张导致声带闭合不全,所以出现了暂时性的失声。说来也奇怪,医生刚给他看完,安抚了他几句,他再试着张嘴,竟然又能发出声音了,只不过依旧非常嘶哑。

  趁着任檀舟不在诊室内看着他,他用破锣嗓子请医生帮他报警,就说门口那Alpha打人,结果医生只是抱歉的冲他笑笑。

  权柄之下,连医疗系统都覆盖到位。

  季仰真刹那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自取其辱了。

  他也没有指望任檀舟能跟他道歉,毕竟就算是道歉了也弥补不了他的损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向来是不稀罕的。

  出了医院,季仰真也不肯上车,闷头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谁劝也不听,最后被任檀舟捆回了车上。

  车子没有再往镇上开,而是直接上了高速。

  季仰真得保护嗓子不易开口说话,只能用手机打字给任檀舟看。

  【我要回家】

  “家?”任檀舟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想再废话,推开了面前的手机。“能不能别闹了,那地方再住下去你就等着感冒,再烧起来,你的嗓子还要不要了?”

  倒不是任檀舟想关心他,但他嗓子弄成这样确实是因为自己的失误,真要是变成了哑巴,他得记恨自己一辈子。

  任檀舟生气归生气,可他也没有想过真的要把人玩死,带回去放在眼皮子底下养好了再怎么折腾都没事。

  本来他也是要把人带回来的。

  季仰真急得一脑门汗,又吭哧吭哧打了一堆字过来。

  【我有东西还在那里要带走你让司机回头】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任檀舟看了会儿才说:“你能有什么宝贝藏着?一堆破烂都不值个油钱,家里什么都有......下次打字记得加标点符号。”

  【很重要的东西! ! ! ! ! ! 】

  任檀舟对季仰真早就失去信任了, 以为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不耐烦地扯了下嘴角,“那你说是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了,我让周秘书回去替你拿。”

  季仰真一下子就蔫了。

  任檀舟冷笑一声,心说就知道你是骗人的。

  “季仰真,别想着再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除非你想做一辈子的黑户,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那种日子你也体验过了,不好受是不是?”

  季仰真窝在角落里不动弹了,攥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阴沟里的老鼠是什么形容,他大概也不希望他跟这样的词沾上边。

  任檀舟闭上眼睛休息,过了会儿胳膊又被捣了捣。

  季仰真把手机丢到他腿上,然后人又退回角落里。

  【天窗暗格,胸针】

  ......

  季仰真以为任檀舟会把他带回郊区的别墅。

  在车上颠簸了将近十个小时,再好的车坐着也难受,他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根本想不通任檀舟这贱人为什么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车子驶入熟悉的街道,盐京寸土寸金的商业区中心里唯一辟出高档住宅楼,绿化覆盖率高,一进小区就能看到美轮美奂的空中花园。

  季仰真和任檀舟在搬到郊区的别墅之前,一直住在这里。

  这里跟别墅有很大的区别,出了规格差距大,住家人口也差很多。

  别墅里光是做家务的阿姨就有三位,可是以前这里就只有一位做饭的厨子外加一位打扫卫生的阿姨。

  他们上高三的时候搬到这里,掰着手指头数也得有五六年。上大学的时候俩人不在一个校区,季仰真跟任檀舟一周末也就回家见两天。后来开始实习之后,季仰真的单位就在任檀舟公司的斜对面,离家也不远,中午只要有空就会一起回家吃饭。

  是为什么搬到别墅去的,季仰真也不想再提了。

  季仰真再搬回这么宽敞的房子竟然还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有些局促的站在玄关处,直到任檀舟换了鞋进客厅,看他还傻站在门口,问他是不是还要我给你拿拖鞋?他才木楞楞的换了鞋往里走。

  换了个宽敞点的笼子。

  这里除了他和任檀舟,再没有别人。

  两百多平的房子,四间卧室打通变成两间,没有住家保姆能住的地方。

  季仰真走到自己那间,里头陈设还跟以前一样,唯一显著的变化是他床头柜摆着的照片不见了。

  再往衣帽间去,他隔着玻璃柜挨个看自己以前收藏的腕表,心里没半点久别重逢的感慨,只默默着回忆每一只的价格。

  任檀舟为什么要带他回这里......

  季仰真没精力再去细想,脱掉身上的衣服洗了个澡,然后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他没有关门,不是忘记了,是因为他知道就算锁起来也会被任檀舟打开,索性就不关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任檀舟在书房又待了一会儿,洗漱完接近三点。

  他也没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就到了季仰真这里。

  家里有暖气,季仰真被子盖得横七竖八,胳膊和腿都扔在外面。

  任檀舟整理完被子才上床,季仰真睡得没有多深,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也只是短促地皱了下眉,被他捞进怀里的时候也没有挣扎。

  两人相安无事地睡到天亮。

  任檀舟醒得比季仰真早一些,周秘书在来之前给他发了消息,他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上睡袍后才去开门。

  周秘书手上提着早餐,把东西放下之后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只方形绒布盒。

  任檀舟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打发走了周秘书。

  这枚胸针,他知道被季仰真带走了,以为就跟那只腕表一样,在季仰真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以低廉的价格转卖出去。

  难怪他的人在市场上打听到今天也没有收到关于这枚胸针的任何消息,原来季仰真根本就还没有卖了它。

  是因为手上的钱还没花完吗。

  任檀舟清楚季仰真过得有多拮据,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卖了它,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那么极有可能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

  任檀舟走进书房,将那只盒子妥善安置到书柜最右边的抽屉里,然后回到季仰真的卧室,拉开窗帘。

  温暖的阳光像一盆热水泼进屋内,季仰真的眉心又拧了起来,喉咙里咕噜了两声才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不宜用嗓子。

  季仰真是起床困难户,任檀舟叫了他两声没反应,光哼唧。

  任檀舟看在他身体不舒服的份上也没有太为难他,反正今天不去公司,也没有别的要紧事,于是又脱了睡袍躺到他身边。

  季仰真脑子很清醒,只是眼睛睁不开而已。今天早上任檀舟下床的时候他就醒了。

  任檀舟根本不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易感期图方便才选择季仰真,他一上来就将背对着他的Beta纳入怀中,又摸又亲地根本不想让人睡觉。

  昨天还争得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今天又喜欢得不行。

  季仰真被他烦得实在睡不下去了,翻过身面朝他,拽住他的左手,用指尖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

  【别烦】

  任檀舟手心被他划得痒痒的,没等他写完就攥住了他的食指。

  “早上周秘书把你落在锡港的东西送过来了。”

  季仰真的呼吸滞了分秒,呆呆地看着Alpha。

  任檀舟正了正神色,问他:“为什么不卖掉?”

  季仰真怕他误会什么,一急就直接开口说话了。

  “没人买......”

  怎么会没人买?

  这种谎话骗骗三岁小孩子还差不多。

  季仰真又拽着他的手写字:【真的】

  任檀舟也没再跟他争辩什么,“卖不出去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扔了?还藏在天窗的暗格里,这么隐秘的地方,小偷进了你的房子也得空手回去。”

  “季仰真,你挺会藏的......”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