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便就到了九月,盛如珩开学了。

  他开始忙碌起来,但每周六裴聆去做心理咨询的时候,盛如珩都是陪着的。

  裴聆已经在姜满这里做了很多次咨询了,和姜满熟悉起来,说话也更放得开,几乎都不需要过多引导,就把自己最近的情况都说了。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提到频率最高的词就是“盛如珩”,他如今的生活,点点滴滴都渗透着盛如珩的存在。

  姜医生看到他的状态是好的,但是心里又隐隐有些忧虑。

  倒是听到裴聆说起最近自己一直在坚持游泳,感觉药物的副作用都没那么大了,每天精神都好了很多。姜满赞同地点点头,鼓励他有了新的爱好就坚持下去。

  结束了心理咨询,姜满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裴聆反反复复提到盛如珩起身迎过来。

  周末裴聆来做心理咨询治疗的时候,情绪明显比周三自己来的时候要好得多。

  因为盛如珩。

  说实话,姜满很少见有裴聆这样病症不轻,但却如此积极配合的病人,通过和裴聆咨询,他是知道裴聆家庭的情况的,所以这段时间裴聆的病情能稳定好转,盛如珩功不可没。

  但同时,这又让他十分忧心。

  裴聆这是产生了移情。

  姜满开口,叫住盛如珩:“小珩,有些事我们到办公室聊聊。”

  盛如珩让裴聆在休息室等他,然后跟着姜满进了办公室。他以为是裴聆的病情更严重了,眉头微皱:“姜医生,是听听的病……”

  “通过这几次的催眠治疗,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我这次给他减轻了药量,但心理咨询还是保持一周两次。如果他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不吃药了。”

  这是好消息。

  盛如珩心头一松,询问的目光看向姜满。

  姜满说:“因着你哥哥的缘故,也因为我的病人,我想问你一句,小珩,你和裴聆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目光如炬,神色认真。

  “是朋友。”盛如珩的目光并不避让,他说得坦荡,“但我喜欢他。”

  姜满叹了口气:“具体的交谈内容是病人的隐私,但裴聆总是提起你。我看得出来,因为你,他现在过得很安稳,心理状态也积极了不少,甚至找到了新的爱好。”

  “但这是把双刃剑。”姜满语气沉了下来,“他现在的太多事情都是依托于你,而不是自己。他的精神寄托于你,一旦你离开他,那么他的精神世界会遭到致命性的摧毁。”

  “您放心。”盛如珩听懂了他的意思,“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我并不仅仅担心你们的关系。”姜满摇了摇头,“年轻人啊……”

  “我希望你能给他正确地引导,你不能让他太过依赖你。”

  姜满认真地说:“靠人者自困,靠己者自渡。他可以依靠你,但他更应该自己立起来,成为自己的精神支柱,只有这样,他的病才会好。”

  回家的路上,盛如珩都在想姜满的话。

  盛如珩把姜满的话听进去了,他知道姜满也是为了裴聆好,所以他在认真思索,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裴聆更好。

  ……

  隔天便是周末,盛如珩和裴聆约好去游泳。

  刚出门,他接到了周逾白的电话。

  “晚上一起吃饭?花照街新开了一家果木炭烤肉。”周逾白在电话那端说,“正好给你过节。”

  “什么节,教师节?”盛如珩发动引擎,“去年都没见你惦记着给我过节,今年怎么了?”

  “约你吃饭还得找个理由。”周逾白做作地叹了口气,“你变了。”

  “行吧,我带裴聆一起。”盛如珩笑了一声。

  周逾白也笑起来:“地址我发给你。”

  挂断电话,盛如珩便给裴聆发了个信息,说了晚上吃饭的事。

  裴聆回复说好,还提醒了他一句认真开车。

  盛如珩回了个表情,没再看手机,专心开车了。

  只是路上遇到车祸堵车,又耽搁了一会儿。

  等他到游泳馆换了衣服,开始寻找裴聆的身影时,才发现裴聆身边,站了个极其碍眼的男人。

  那人个子和裴聆差不多高,细胳膊细腿的,说着话,还往裴聆身边靠近了些。

  盛如珩拧起眉头,快步走了过去。

  才听到那人正热络地跟裴聆说:“我跟你说蝶泳就靠腰腹力量,你的腰腹力量不够,游出来就没有力量。不要去用胸,压胸,普通人根本没有运动员那样的肩关节灵活性……”

  那人还在侃侃而谈,盛如珩搂住裴聆的肩膀,眉眼凌厉地看向他:“噢?蝶泳靠腰腹力量?”

  说话的人怔了一下,抬眼看过来。

  第一印象是高。

  第二印象是出色的相貌和凛冽的气势,让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还觉得看着有些眼熟。

  盛如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反问他:“普通人也没有运动员那样的弹跳力和身高,那打篮球都不用跳了,是吧?”

  “你,你是谁。”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又不肯承认自己说的是错的,“你懂游泳吗,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裴聆本来就被这人搭讪有些心烦,也就是对方话太密脸皮太厚,他都明显不想搭理了,这人还对他指点个不停。

  现在听到他说盛如珩不懂游泳,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懂一点。”盛如珩语气谦逊起来,“要不比一场?”

  男人被他这语气一激,反而昂起了头:“比就比。”

  游泳池里见真章。

  两人请来了旁边的游泳教练做裁判。

  游泳教练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神色很是严肃。但在看到盛如珩后,却震惊地睁大了眼,张嘴想说些什么。

  盛如珩朝他笑了一下,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看向旁边做准备热身的男人,视线有些复杂。

  已经在心里为他感到社死了。

  盛如珩在起跳台上站好,习惯性地调了调游泳镜。裁判哨声一响,身边的男人起跳入水,裴聆看到盛如珩没动,心跳都落了一拍。

  下一瞬,盛如珩双手牢牢抓紧跳台,右腿后移踩上踏板,下蹲准备,身体强劲地弹射出去,犹如一支离弦脱弓的箭矢,手臂呈流线型入水。

  周围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我靠大佬!”

  “这个跳发好帅!”

  “我没有录到,呜呜真大佬都让5秒,太牛了。”

  “嘲讽的buff已经拉满了。”

  然后他像一条游鱼,双腿起伏晃动,在水中流畅地穿行,在超过身侧赛道的男人的刹那,他的双臂伸直向前,脚尖蹬起,压胸,身体迅速地从水中腾空而起,这一瞬间,他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激起的浪花飞溅。

  溅到隔壁赛道。

  也超过了隔壁赛道。

  “这还是蝶吗,这是鹰吧,这个手臂动作太酷了。”

  “让了几秒还轻松反超,比赛结果还有悬念吗?”

  “难怪对方都跳发了,大佬还在不紧不慢地准备。”

  “这个压迫感绝了,太帅了。”

  “速度好快,啊这个调头也太丝滑了!”

  “优美,真的优美。”

  裴聆的心跳好快,看着盛如珩身姿矫健地在水里穿梭起伏,抵达终点,身旁站着的几个被吸引来的观众情不自禁的低呼赞叹,让他恍若置身某一场游泳赛场中。

  盛如珩一定有过这样的时刻。

  满场的掌声为他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为他欢呼。

  盛如珩一出水,就看到裴聆眼神发亮地看着他。

  他挑眉一笑,像是全然听不到其他人的赞叹惊呼,只是走向裴聆,问他:“怎么样,看懂没有,蝶泳到底靠什么发力?”

  裴聆上了那么多节课,当然记得盛如珩是怎么教的:“靠上半身,核心发力,压胸。”

  盛如珩眼里笑意更甚,伸手虚虚地点了点他的腰:“腰腹传导,协调发力。”

  并不是说腰腹发力不对,而是腰腹和髋的力量都只是锦上添花,更重要的是身体核心发力,压胸的动作给水一个力道,让水回弹,推动身体。

  刚才被请来当裁判,认认真真计了时却因为输赢太过悬殊而没什么用的教练也走了过来:“盛如珩。”

  显然他刚才就认出了盛如珩。

  他的语气里满是赞叹:“26秒47,没想到都退役这么久了,你游得还这么好。”

  职业运动员和业余爱好者之间是有壁垒存在的,盛如珩倒也没有自傲:“闹着玩儿而已。”

  和裴聆搭话那人这会儿才游到终点,脸涨的通红,既气愤,又丢脸。

  他低着头,快步朝着更衣室那边走去。

  盛如珩没再理会其他人,而是看向裴聆:“刚才你游了?”

  “嗯,游得太难看吧。”裴聆摸了摸鼻子,“才会让别人忍不住来指点我。”

  “我才是你教练。”盛如珩帮他戴好游泳镜,“游来我看看。”

  裴聆走到跳发台旁,调整了一下踏板的位置。

  他的游泳几乎是盛如珩从头教的,从纠正自由泳的动作,到教他跳发入水、教他蝶泳,不经意地他连盛如珩的一些小习惯都学会了。

  比如准备前调整游泳镜,弯腰抓起跳台时右脚踩踏板。

  教练在盛如珩身边站着,饶有兴致地和他搭话:“这是你学生?”

  盛如珩点头:“算是。”

  “跳发姿势很标准。”教练点点头,后半句不过他腿上力量不够,蹬出的距离不够远他就没有说出来讨嫌了。

  又不是游比赛。

  嗯,出水的手臂力度也不是很足,腿没并住,漂亮的蝶泳游成了救命蝶……

  教练想夸夸,但实在夸不出来,便噤了声。

  作者有话说:

  救命蝶:调侃蝶泳游得不好看的姿势,蝶不太起来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