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这还不够,华容昭缓缓移动手指,又定向了年听雨:“哀家要你陪着皇帝一起去, 且不能带一兵一卒,悄悄的出发。”

  戚巡激动的站了起来:“你这是要他们去死!”

  他一把老骨头了, 什么也不怕, 自然敢站出来说话。

  “哀家就是要他们死,”华容昭道:“只有他们死了, 哀家才能高枕无忧。”

  戚巡愤然:“你这样做, 会毁了大乾的!”

  “大乾是存是灭在他们,不在哀家。”华容昭道:“他们若是死在战场上,哀家的兵自会护住大乾, 他们若是不死,那么哀家就只能带着整个大乾一起陪葬了。你们也别想着偷偷杀了哀家、或者假传消息,以此扭转局势, 哀家派去边关的人, 若是十天内没有见到他们的尸首, 就会立即配合夷狄人,夹击颜左。”

  华容昭这算盘打的好,文武百官现下全都困在大殿, 消息很难传出去, 倘若年听雨和蔺阡忍在这时只身前往边关,根本没有人能发现。

  而华容昭的确认他死后在出兵,大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出他们御驾亲征的消息。等战事结束, 再将两个人的死讯放出来, 说他们为保大乾战死沙场。

  这样的话,华荣昭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名声, 也保住了大乾。

  至于在场的人会不会保密,那可真是太好解决了,服从的活,不服从的杀、或者拿家里人的命相胁,总之办法多的很。

  而这两个人若是不去赴死……那就如华容昭说的那样,带着整个大乾为她陪葬。

  夷狄人生性野蛮,行事暴戾,若是他们入主长原,百姓必将民不聊生,水深火热。

  戚巡浑身颤抖起来,一双眸子赤红成一片:“华容昭,你这样做就不怕自己遗臭万年吗!”

  华容昭轻飘飘开口。

  “无所谓,哀家只在乎活着时候的事,不在乎死后会怎样。”

  “况且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和哀家有什么关系,哀家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些无关紧要之人的评判。”

  “再说了,夷狄人入主长原以后,他们还有机会评判哀家吗,怕是对夷狄人摇尾乞怜都来不及吧。”

  “就像你们一样,上一刻还义愤填膺的评判苏海成,为那些死去之人鸣冤,但噩耗一起,你们就巴巴的去求苏海成救命。”

  “多可笑啊。”

  “话说回来,”华容昭看向年听雨和蔺阡忍:“你们应该感谢哀家才是,哀家让你们双双战死沙场,不也全了你们生同衾死同穴、双宿双飞、死生不离的心愿吗,若是流传出去,也是一段令人动容的佳话,绝对是千古绝唱。”

  年听雨和蔺阡忍没有动,但那双眸子死死的锁着华容昭,脸上的表情更彰显出他们心中的愤怒。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就杀了她。

  两人心想。

  年轻人抗刺激,但上了年纪的人就不一样了。

  戚巡的眼睛瞪的比任何时候都圆,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尽管如此他还是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朝华容昭指了过去:“华容昭!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哀家凭什么不敢!”华容昭重重拍了一下扶手,厉声道:“哀家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今日所拥有的一切,谁都不能将其从哀家手里夺走,谁都不能!”

  戚巡站不住了,他撑住旁边的柱子,仰天长骂:“疯妇!你个疯妇——”

  戚巡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而华荣昭却大声笑了出来。

  “我疯?哈哈哈哈哈哈,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咳咳咳——”

  这一激动牵动了她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口,最终闷声咳了起来。

  缓过劲来,华容昭模糊着视线笑道:“哀家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不都是你们逼出来的吗,结果又要说哀家是疯子,你们这群人真是太令人作呕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张守正义正言辞:“没有任何人逼你,路都是你自己选的。”

  “哀家自己选的路?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哀家了!”华容昭大笑道:“祖皇帝在世的时候,你们这帮狗官一个一个的全都投其所好,从各处搜罗美艳的女子往他的床上送,从不管那些女子愿不愿意。”

  华容昭指向张守正:“张守正你不是自诩正义之辈吗,哀家当初被卫忠送进宫的时候,你有站出来问过哀家的意愿吗?你有阻拦一下吗?你没有!你不仅没有,甚至还做了和卫忠一样的事!”

  “你为了自己的官途,生生拆散了自己妹妹的姻缘,把她送上了那狗皇帝的床,做出这种事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哀家。”华容昭轻嗤一声:“张守正啊,你不过是给自己的虚伪披上了一层名为正义的假皮罢了,而哀家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诩正义、背地里却又同流合污的伪君子,简直令人恶心!”

  张守正被怼的面红耳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妹妹相依长大,于她而言我如兄如父,我如何不能安排她的姻缘!再说了,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能嫁给皇帝是她的荣幸!”

  “一派胡言!”华容昭握住扶手:“这套说辞不过是你们这帮狗官,为了掩盖自己的恶行编纂出来的无稽之谈!你们这些男人为了自己高官厚禄把我们女人当做向上爬的垫脚石,从来不顾及我们的心情和想法。”

  “如今哀家反抗了,你们立即站出来指责哀家不对,这世间怎么能有这样的道理!”华荣昭斥道:“哀家定要正一正这风气,叫你们也尝一尝任人摆布的滋味!”

  张守正急促的喘了几口大气:“你既要肃正这风气,为何还规劝陛下取妃,自己又为何豢养男宠!你没资格说这话!”

  华荣昭道:“哀家也不想的,可哀家若是不那样做,你们就会像今日这样指责哀家,所以都是你们逼的啊。”

  “你、你……”

  一口气郁在张守正的心中,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从小到大他学的全都是这些东西,而他的父辈祖辈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他把妹妹送进宫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

  可如今骤然有人这样和他说,用这么强硬点而手段向他发出来抗议,张守正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到底有没有做错啊?!

  有没有人能来告诉他啊!

  啊啊啊啊——

  有没有人啊!

  张守正扯住了自己的头发,脸上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俨然是疯了。

  蔺阡忍看向戚巡和张守正,只觉华荣昭厉害的紧,仅仅凭借一张嘴,就把文武百官中最重要的两个顶梁柱都逼的一晕一疯。

  蔺阡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帘后的人:“皇祖母,就算你要反抗,你也没有必要牵连无辜,他们未曾拿你当过垫脚石。”

  念及华荣昭往昔对年听雨的照拂,蔺阡忍愿意叫她一声皇祖母,但所有的情分仅限于这声称呼了。

  想起那一个个死了的人,华容昭的声音染上痛惜,垂眸道:“哀家也不想杀他们的,可是他们一个两个都想把哀家辛辛苦苦挣来的东西夺走,甚至还要哀家去死,所以哀家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变成永远也开不了口的死人。”

  蔺阡忍道:“您这叫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华荣昭立即否认:“不不不!他们一点也不无辜的。”

  华荣昭一一悉数:“卫忠破了哀家的身,叫哀家生下卫离那孩子,后来又用孩子逼迫哀家进宫,去帮他在后宫笼络皇帝,他死有余辜!祖皇帝薄情寡义,必须死!煜王不忠不孝,竟然逼迫哀家去自白,简直该死!年战北和苏海成虽然战功赫赫,可他们却一直仅咬着哀家不放,企图逼死主上,更是该死!他们通通都该死,哀家杀了他们是对的!对的!”

  “那朕和年年呢?”蔺阡忍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杀我们?”

  “斩草要除根,”华荣昭道:“要怪就怪你们投错了胎吧。”

  “皇祖母,你绞尽脑汁为所有死去的人都找了一个该死的理由,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虚伪罢了。”蔺阡忍将文武百官指过一圈:“皇祖母,现在的你和堂下这些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不如他们,至少他们不会滥杀无辜。”

  “哀家说了!那不叫滥杀无辜!”华荣昭道:“他们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好!”蔺阡忍扬起声音:“既然您觉得他们死有余辜、罪有应得,那您为什么不杀了赢夙?不杀了卫离?不杀了乔莺莺?用你方才的话来说,他们现在通通都该死了!”

  华荣昭道:“哀家不杀他们那是哀家仁慈,哀家又不是什么是十恶不做之人,总归是有仁爱之心的。”

  “真的是仁慈吗......”

  蔺阡忍走到珠帘前:“皇祖母,承认吧,你不杀他们根本不是你仁慈,而是你不忍心下手罢了,毕竟他们都是和你血脉相连的存在。”

  华荣昭立即摇头:“不!哀家是仁慈的!哀家曾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现在是太祖皇太后,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哪怕皇帝见了哀家也得老老实实磕头问安。深处这个位置,哀家必须拥有一颗慈爱之心,才能永远坐稳这个位置。而他们的存在就是拥有慈爱之心最好的证明,哪怕他们犯了天大的过错,哀家也愿意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向世人昭显这一切!”

  “皇祖母既然这样认为,那就这样认为吧,反正我和年年在你的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说的话又怎么能当真嗯。”

  蔺阡忍隔着珠帘朝华荣昭拱手行了一礼:“这一拜,是朕替年年拜的,还您这三年对他的照拂。不论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朕不在的这三年,您确实给了年年不少关心。但是这一拜过后,朕与您之间便再也没有什么情分了,下次见面朕必亲手将你诛于剑下!还所有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话音落下,蔺阡忍走向年听雨,朝他伸出了手:“最后一段路了,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年听雨将手搭了上去:“甘之如饴。”

  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