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年听雨穿书以来最暴躁的一次。

  对于一个惜命如金的人来说, 用生死来做要挟简直就是这世间最可恨的举动。

  年听雨非常想不通,为什么别人穿书都有个什么系统可以对骂,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只有世界意识跟鬼一般的提供信息,经常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而且, 世界意识这个称呼还是他自己取出来的, 不是本身就有的。

  之前不论世界意识多么抠搜的给他提供信息,他都忍了, 毕竟都是有用的、能够报命的信息。

  但这次年听雨真的忍不了, 信息没用不说,竟然还强行推他走剧情线。

  可就算他再生气又如何,这世界意识碰不到摸不着, 只会在他的脑海里蹦跶,他总不能一生气把头拧下来发疯吧。

  年听雨努力安慰自己不要生气,老老实实的保命就是了。

  可看见蔺阡忍那一瞬间, 他就绷不住了, 朝蔺阡忍投去一个委屈吧啦的眼神, 又冲他眨了一下眼睛,亮了亮掌心里的小东西。

  这是蔺阡忍第一次看见年听雨露出这样丰富的神情,莫名觉得这个人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感觉, 好像更加生动鲜活了。

  一直以来, 年听雨都给人一种临危不乱、高高在上的感觉,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难住他,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做到。

  不对, 高高在上这个词用的不对。

  或许用脱离比较好。

  除了一些特定的人、特定的事和特定的情景, 似乎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让年听雨大动情绪,脸上也永远是一副温和的表情, 给人一种非常疏离的感觉。

  好像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人,随时都能消失不见。

  之前是靠自己拥有的能力,感受年听雨的存在。但这一刻,就算无法具象化看见年听雨的情绪波动,蔺阡忍也能强烈感觉到——年听雨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着的。

  ——他竟然也这样生动的一面。

  失神片刻,蔺阡忍不由思考年听雨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颜左做的太过火了吗?

  思索间,蔺阡忍朝颜左投去不满的目光,横在路上一动不动。

  虽说颜左走的是小路,但架不住小路也有尽头,最终会和官道接轨。

  颜左本以为皇宫派来出来追击的人,追不到他们的踪迹,就会直接返回去复命。

  谁曾想,追出来的人直接等在了官道中间的关口,将他的路给堵死了。

  当然,最让颜左意外的是,竟然只追出来一个人。

  他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来意不善的人,手抹上了腰间的刀:“荣公子,还请行个方便,让个路。”

  蔺阡忍勒了一下缰绳:“让路可以,还请颜将军高抬贵手,将我的人还回来。”

  “不知我家公子何时成了荣公子的人?”颜左将年听雨按回马车:“就算非要论个属于,也是先帝才对。而先帝驾崩三年,我家公子早已事自由身,不再属于任何人!”

  “有些事就不劳颜将军论断了,”蔺阡忍:“倘若颜将军执意要将人带走,那我只能率先说声抱歉了。”

  说着,蔺阡忍抽出了出宫时随手抓的剑,指向了颜左,而颜左也抽出了刀,警惕的看着蔺阡忍。

  无论如何,他今日也不会让眼前这个人将年听雨带走的!

  颜左心想。

  在蔺阡忍挥剑而来那一刻,颜左的脑海里想过无数种化解的方法,但他万万没料到蔺阡忍竟然只在他的刀上轻轻碰了一下,就朝他身后露出一抹温和的神色。

  此时,颜左终于察觉道自己的后颈上传来的细微疼痛感,他抬手抓了一下,抓到了一条颜色无比艳丽的小蛇。

  几乎是一瞬间,颜左就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了。

  可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年听雨会驱蛇,毕竟年听雨在他身边长大学的都是正经路数。

  难不成是进宫这几年学的?

  但宫里也没有苗疆人啊!

  颜左左想右想就是想不通,只能任由蔺阡忍将他挪进马车。

  至于年听雨为什么不动,因为年听雨动不了。

  那个姑娘给他的银针,一针下去就可以让年听雨浑身无力七天,刚好够他日夜兼程赶回边关。

  等颜左被放好,年听雨贴心的给他盖了一个小毯子。

  虽说浑身无力,但拿毯子什么的勉强还是可以做到的。

  最后掖了掖毯子,年听雨将爬进来的小东西收进了袖子里,道:“颜叔,这小玩意是我一个朋友改出来的,毒素已经不致命了,只会让人浑身发麻,过一会就好了。”

  朋友?!

  什么不正经的朋友?!

  颜左想说话,但他的舌头都是麻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年听雨继续道:“我知道颜叔带我回边关是为了我好,但有些事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想一辈子留在盛京、留在皇宫,守着我在乎的人。”

  在乎的人?

  是谁?

  年听雨旁边这个混蛋小子吗?!

  一股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不甘涌上了颜左的心头,他不甘的瞪向蔺阡忍,企图用目光绞杀他!

  蔺阡忍轻咳一声,别开了视线,暗搓搓的提醒年听雨得快点了,不然可能赶不上试药了。

  从年听雨被劫到现在,已经过去三日了,他们得快马加鞭才能赶上试药的时间。

  想到还在沉睡的人,年听雨也不由得有些着急,他朝颜左行了一个“晚辈应向长辈行的大礼”:“颜叔,我回宫了,希望您能成全我,不要再想这些将我带回边关的事了。”

  成全个屁的成全!

  颜左现在只想打断年听雨旁边那混蛋小子的腿!

  竟然将他一手带大的人拐上了“喜欢男人”这条路!

  可就算颜左再不服气,也只能看着蔺阡忍当着他的面将年听雨抱起来,然后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看着两人越跑越远的背影。

  ......

  ......

  为了赶时间,蔺阡忍不得不骑快马,风声不断在年听雨的耳边呼啸。

  他闭眼感受这猛烈的寒风,总算感觉心中那股子火灭下去一点,可蔺阡忍就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蛋。

  他问:“刚刚那般委屈,是和颜将军闹不愉快了吗?”

  这该怎么解释呢,要真和蔺阡忍说了这些事,那可能就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而且这个害死年战北的人,目前还未可知,但至少可以确定和宫里的人有关系,万一此人和蔺阡忍羁绊颇深,那就更加麻烦了。

  没有办法解释,年听雨只能顺着蔺阡忍的话往下说:“是啊,我不想回边关,颜叔骂我了,觉得我在胡闹,不爱惜自己的命。”

  几乎是一瞬间,蔺阡忍就确定年听雨在说话。

  情绪骗不了人,虽然时间很短,但他确实在年听雨头顶看见了代表纠结之状的情绪变化。

  如果真如年听雨所说,他应该立即做出回应才对,而且这幅表现。

  但是有了前面的经验,蔺阡忍学聪明了。

  年听雨这种人敏感而又小心的人,那可真是一点也逼不得,逼急了是会咬人的,只能一点点探索。

  蔺阡忍将一下巴搭在他的头顶,蹭了蹭:“我会想颜将军证明的,你没有胡闹,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年听雨喜欢听这样的话。

  或者说,没有人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尤其是有人用宠爱的语气说的时候。

  只可惜这张脸不对味。

  要是换回蔺阡忍自己的脸就好了。

  年听雨忽然觉得半年的时间好长。

  算算时间,蔺阡忍是去年十一月中旬醒过来的,这张假皮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带上的。

  如果是半年后自动脱落,应该就是今年的五月中旬。

  可眼下才二月中旬,距离五月中旬还有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年听雨此时此刻却莫名的觉得格外的难熬。

  年听雨抬手浮上蔺阡忍的脸,通过描摹蔺阡忍的骨骼去回忆蔺阡忍曾经的模样。

  他记得,蔺阡忍的眉骨是有些明显,以至于整双眼睛看起来非常深邃,而他的下颌骨也比旁人更加明显锋利,绝对算得上骨相漂亮。

  一点点描摹,年听雨的手指最终停在了接合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弄着,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张碍眼的假皮撕下来。

  不知是心诚则灵,还是其他原因。

  扣弄了一会儿,年听雨惊奇的发现,接合处的缝隙似乎变大了。

  最开始只能用指甲缝扣,现在竟然可以用拇指肚了!

  年听雨扯住假皮的一角,轻轻扯了一下,仰头问:“疼吗?”

  蔺阡忍也感受到了脸上这张假皮的松动:“不疼,继续。”

  闻言,年听雨的胆子大了起来,用力一撕,整张假皮就全都下来了!

  而他也如愿见到了记忆中那张脸!

  蔺阡忍的脸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非要找的话,可能是经过生死洗礼后变的更加凌厉了。

  至于小九曾经说过的各种症状也都没有出现,看起来就像这假皮十分自然的脱落了。

  就算出现了也无所谓,至少这个模样的蔺阡忍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人。

  年听雨仰头凝视蔺阡忍,迎着风大声喊道:“蔺骁肆!我好想你啊!”

  这话不仅是说给蔺阡忍的,也是说给这个世界的,他想让这风将自己心念传颂出去,让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蔺阡忍被年听雨这大胆而又炙热的模样烫了一下,他失神片刻,改用一只手牵缰绳,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搂住了年听雨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情难自已的吻住那柔软的唇。

  他们在呼啸的长风中亲吻。

  万物都是他们爱的见证者。

  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