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听雨目前对苏海成的怀疑也仅仅是猜测, 但蔺阡忍却是笃定。

  年听雨难免好奇:“你是从哪里判断他有问题的?”

  “情绪,”蔺阡忍道:“从刺客下巴被卸,到刺客真正死亡这期间, 苏海成的情绪不对。”

  年听雨也观察了苏海成的情绪和神态,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尽管如此, 他还是原因相信蔺阡忍说的话, 问:“苏海成的情绪如何不对劲,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小动作。”蔺阡忍真假参半的说:“人下意识的小动作最能反应真实的情绪, 所以在你们将注意力都放在刺客身上的时候, 我悄悄站到了苏海成的身后,观察他的小动作。”

  蔺阡忍抬了抬手:“刺客下巴被卸的时候,我看见苏海成垂落在身侧的手握紧了起来, 背也崩成了一条直线,给人一种很紧张的感觉,想来是他也不确定, 那几个人能不能用那种方式完成自尽。可刺客成功扭断自己的脖子以后, 苏海成的手松开了, 背脊上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了,明显是在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蔺阡忍说的在理,细枝末节的身体动作确实会暴露人的情绪。

  年听雨没在继续往下问了, 他失眠的厉害, 夜里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确实有些乏了,于是他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或许精湛的演技可以骗过所有人, 但情绪波动绝对无法骗人。

  此时此刻, 哪怕赢夙再不愿意去怀疑苏海成,也必须得怀疑了。

  但有一个问题赢夙实在想不通, 等马车停在宫门口以后,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苏海成既然有问题,他为什么不让刺客开口说话,来一招祸水东引呢?这样不就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洗清了吗。”

  一直没睡着的年听雨掀起眼皮看了赢夙一眼,唇角微扬:“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万一那几人受不住拷打说了什么出来,苏海成就是板上钉钉的奸佞,与这个相比被怀疑算什么,只要咱们找不到实质性证据,就拿他苏海成没办法,所以这三个人还是死了的好。你觉得呢,指挥使大人。”

  经年听雨这么一说,赢夙恍然大悟。

  但这个瞬间,赢夙觉得自己身边一个两个全是狐狸精,老的少的美得丑的,都把人算计到起飞。

  这么一对比,他有时候就像个憨逼。

  蠢得嘞。

  赢夙暗自叹了口气,问:“这事发展到这个地步,苏海成不可能不做防备,我们要是查不出来证据怎么办?”

  “人活着就会留痕。”年听雨道:“所以指挥使大人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查出证据的——”说着,年听雨打了个哈欠:“孤累了,回宫休息了。”

  本想叫蔺阡忍扶他一把,但看蔺阡忍似乎还有话要对赢夙说的模样,年听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撑着马车下去了。

  年听雨走后,蔺阡忍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起赢夙,嘴里什么也不说。

  赢夙被看的有点发毛:“你不跟他回去,是想挨罚,还是单纯的想留在这里打量我?”

  “看你。”

  蔺阡忍下意识想去摸手指上的玉扳指,但却摸了个空,只能摸手指。

  摸了一会,蔺阡忍道:“赢夙,我发现你对年听雨的疑虑格外的重,宁可去相信苏海成,也不愿意给他多一点信任。”

  他确实格外防备年听雨。

  赢夙坦诚道:“苏海成我自认为对他知根知底,但年听雨不一样。当年你派我调查他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不对劲,明明在边关生活还算可以,怎么就非得回到年战西身边遭罪呢,甚至答应进宫这种事,这不纯给自己找罪受吗。所以我觉得,他进宫的目的不纯,绝不能放下对他戒备心。”

  “这会脑子又够使了。”蔺阡忍抬眼看向赢夙:“那你觉得他进宫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赢夙凭借自己多年的审人经验,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死活都要进宫人,无非就是为了权势钱财和地位,年听雨现在不都得到了吗。”

  “他如果真的是为了这三样,不如将阿冶取而代之。”蔺阡忍道:“可他不仅没有这样做,还一直在认真教导阿冶,所以他进宫的真实目的绝不是这个。”

  赢夙:“有我在这里坐镇,他不敢。”

  “不,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想。”蔺阡忍道:“连我都逃不过他的算计,以你这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脑子更逃不过。所以,他要是真想算计你,早就把你玩死了,而不是给你这么大的面子。”

  脑子偶尔不够用这件事赢夙承认,因为他有时候确实有点跟不上年听雨和蔺纤忍思考事的速度。

  但有一句话赢夙不认。

  “什么叫给我这么大的面子,我用他给?”

  “是,你确实不用给他,这只是一种表示友好的方式。”蔺阡忍道:“你看看苏海成,他和你一样手握重兵,可年听雨今日对他说的话哪句不带刺,哪句不是在敲打。算了,你自己想去吧,我还有事。”

  话音落下,蔺阡忍站了起来。

  掀帘前,蔺阡忍忍不住回头提醒:“以后别在这么防着了年听雨了,”蔺阡忍抬手指了指头又指了指心口:“毕竟你的这儿不如他转的快,这儿也不如他拎得清,防不住的。”

  赢夙:“……”

  操!

  他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才摊上这么个兄弟!

  看着蔺阡忍干脆利落跳下马车的背影,赢夙只想把人揪回来揍一顿。

  可他一掀开马车的帘子,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只那一刹那,赢夙就信了蔺阡忍的话。

  作为翎羽卫的指挥使,他竟然没有发现年听雨一直站在马车旁边没有走!

  年听雨冲他挥了挥手:“指挥使大人慢走啊。”

  说完,他给了十七一个眼神,示意十七赶快把人送走,太碍眼了。

  车轮滚动声音在暮色中响起,蔺阡忍垂眸看了一眼年听雨微微打颤的小腿,在他面前蹲了下去,回头道:“上来。”

  盯着蔺阡忍宽厚的背脊看了一会儿,年听雨趴了上去:“谢陛下怜惜。”

  “少贫嘴,”蔺阡忍站起身,将年听雨往上颠了颠:“不回宫就算了,还干起偷听的勾当了。”

  “我要是不偷听,如何能知道陛下在这样好奇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关心我、如此信任我。”年听雨将蔺阡忍的脖子搂紧了几分:“还有,赢夙发现不了我,陛下肯定能发现我,因为没有人比陛下更熟悉我的气息了。”

  “少拿这些话忽悠我。”蔺阡忍隔着衣服掐了一下年听雨腿上的软肉:“你个负心汉薄情郎!”

  年听雨陷入良久的沉默,直到回了兰安宫,蔺阡忍将他放在床上,开始检查他的腿,他方才瓮声瓮气的说:“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真的。”

  “你不是?”蔺阡忍仰头看他,轻嗤一声:“你就是这种人!”蔺阡忍按了一下年听雨没受伤的膝弯:“我简直要恨死你了!”

  蔺阡忍的力道很大,年听雨疼得轻轻闷哼了一声,他抓住了蔺阡忍的手,为自己辩解:“负心汉薄情郎专指玩弄感情的人,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玩弄陛下感情的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蔺阡忍反手扣住了年听雨的手,挤进他的指缝:“你既没有这个意思,那你为什么要吊着我,勾着我,让我离开不了你,嗯?”

  “我......”

  年听雨垂下来头,不敢去看蔺阡忍炽热的视线,说话也支支吾吾的,完全回答不出来蔺阡忍的问题。

  “回答不了了?没关系,我帮你回答。”蔺阡忍伸手捏住年听雨的下颌,抬起了他的头,摩挲起他的唇:“我是皇帝的时候你吊着我,无非是想从我这里获取庇护,在宫中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我变成现在这个身份你吊着我,无非是希望我恢复身份以后不会与你为敌,可以继续护着你。所以,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利用我而已,我说的对吗?年年。”

  不得不说,蔺阡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年听雨心中的所思所想。

  可他如何敢承认。

  但蔺阡忍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哪怕他什么也不说,蔺阡忍也能猜到。

  他松开年听雨,微微俯身:“不敢承认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在利用我。”

  年听雨咋舌:“那你还——”

  “那我还心甘情愿的让你利用?别惊讶,我就是太无聊了,又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才让你利用的。”蔺阡忍轻巧的接完这句话,然后自嘲的轻嗤了一声,将头抵在了年听雨的肩膀上:“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不小心栽在你身上了。”

  理智告诉年听雨,他应该和蔺阡忍说“动情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可他却连唇都动不了一下,只能和蔺阡忍对着沉默。

  良久,蔺阡忍松开了他的手,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可怜兮兮的说:“所以,你能不能看看我,别这么冷漠。”

  “可我……”年听雨迟疑了一下:“对你没有这个意思。”

  “我不信!”蔺阡忍用力,将人扑倒在床上,将他的手按在了头顶:“你要是对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刚刚为什么要迟疑,我回来以后你为什么还要拼尽全力保护我?”

  “这是正常情况!再者,我保护你,只是想报答你曾经的庇护之恩!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念头!”年听雨扭了扭手腕:“你放开我!”

  “不放!”蔺阡忍压着他:“我不信换了别人你还会这样付出,我更不信你愿意让别人这样对你!”

  说着,蔺阡忍咬了一下年听雨的唇,而后逼着问:“你愿意让别人这样对你吗?”

  “我确实不愿意,但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着我都不吃亏,没什么不愿意的。”年听雨将头偏向一边:“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又动嘴的。”

  看着年听雨红透了的耳垂,蔺阡忍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对我没有这个意思,那你耳朵红什么呢?人害羞什么呢?承认吧,你对我也有这个意思,年、光、霁。”

  “我没有!”年听雨瞪向了他。

  蔺阡忍轻啧一声,抬起另外一只手描绘年听雨的眉梢眼尾:“瞪的这么凶,是想咬死我吗?”

  “是!咬死你,叫你在胡说八道!”

  说着,年听雨偏头,一口咬住了蔺阡忍的手腕。

  “操!”蔺阡忍疼的措不及防,浑身的劲都卸了,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手腕从年听雨的嘴里抽出来,气急:“你他妈还真咬!”

  年听雨擦了一下自己的嘴:“你活该!谁让你非要逼我承认我不想承认的事!”

  “改口了不是,”蔺阡忍扶过那一圈牙印:“刚刚还说没有,现在又说不想承认了,所以你就是对我有情。”

  “没有!没有!没有!”年听雨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欲往外走:“你自己呆着吧,我还要处理奏——蔺骁肆!!!”

  他话还没说完,蔺阡忍就扯住他的手腕,将他拽了回去。

  年听雨被迫坐在蔺阡忍的腿上,腰也被蔺阡忍紧紧的圈住了。

  他推了推蔺阡忍的肩膀:“你到底要干什么!放开我!”

  “还能干什么,”蔺阡忍露出了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当然是当霸王了。”

  “你……呜呜呜。”

  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