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松田!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不管怎么说虚惊一场真是太好了。”

  “真是的,我出差回来后听大家说小阵平毫不犹豫的就上了摩天轮,心脏现在还在怦怦跳……”

  11月8日的午休时间,在昨日摩天轮与米花中心医院的联动事件正式落幕后,许多细想之下或是后怕、或是艳羡的警员将松田阵平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都清楚,在不知道炸弹是哑弹的情况下孤身进入了摩天轮坐厢的松田阵平恐怕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这次案件的性质并不算普通的一起爆炸案,相反,田代忠嗣用不知道放置在何处的炸弹将整个东京1200万群众的性命作人质,此举威胁的是警视厅的公信力、甚至是日本警方的公信力,一旦松田阵平在摩天轮上为了独活而选择不顾群众生死继续拆弹,那么不管后续会如何发展,舆论面上都会彻底完蛋。

  好在当他看到炸弹屏幕上告知的那句“倒计时三秒才给提示”后,非常果断的放弃了个人的求生机会,毅然决然的选择为了公众的利益坦然赴死,这一过程在案件结束后被媒体大肆宣扬,一时间,民众对松田阵平、以及松田阵平所就职的警视厅爆发了空前的热情。

  网民们在自发的重复一句话——好人果然是有好报的啊。

  “没想到小阵平也有被民众拥簇爱戴的一天。”

  弯着眼睛的萩原研二噗嗤噗嗤的笑着:“明明以前参与巡逻的时候还因为表情太凶吓哭过小孩子……再让新闻发酵几天,会不会有怕你怕的要死但哆哆嗦嗦也要来送花给你的小女孩啊哈哈哈哈哈哈……”

  被突然暴涨的社交量困扰的焦头烂额的松田阵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别乌鸦嘴了,hagi!谁要被那种小鬼送花啊,麻烦死了真的是。”

  “呼呼,明明心里很高兴,小阵平就不要说扫兴的话了嘛!”

  “嘁。”

  ……

  在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晓美秋也提着似乎装了些饮品的塑料袋,挂着和他人比对起来异常显眼的一张冷脸走了进来。

  看到他的身影,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突兀的直降了几个点,慷慨激昂的赞扬声有部分很快转化成了不明所以的窃窃私语,围在松田阵平身边的燕雀们更是谁也没招呼一下这突然来访的人,很显然,他们在面对晓美秋也时表示了自己当下站队的态度。

  要说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萩原研二被派去外地执勤的情况下,警视厅最初是想要派出晓美秋也参与杯户公园的案件的,可是,和果断勇敢的松田阵平不一样,对于上级下达的命令,晓美秋也竟然在现场当众拒绝了。

  他说,我要去米花中心医院,那边有更多的炸弹。

  这番没头没尾没证据的、仿佛是贪生怕死的言论自然曾一石激起千层浪,可不管上级怒斥到如何面红耳赤的程度,晓美秋也就是梗着脖子不为所动,坚持要去米花中心医院,在时间不等人的紧急情况下,早已脱离了爆处班的松田阵平这才主动请缨、临危受命,在紧要关头站出来扛下了压力,且漂亮的解决了案件。

  虽然在后续得到消息,米花中心医院内确实被放置了许多炸弹,可是不管这些最终没有爆炸的炸弹是恶作剧还是情报进度超前的晓美秋也赶去拆掉的,那种对临阵脱逃般的行为生出的鄙夷和厌恶,还是悄悄的扎了根,慢慢的延续了下去。

  这家伙不会是事到如今看到松田有惊无险的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大功劳,来找茬的吧——

  像这么想的人绝不在少数。

  就在这样隐隐弥漫着敌意的空间里,晓美秋也将装着罐装饮料的塑料袋随手放在了桌子上,语气淡淡道:“恭喜你,阵平,你的履历上会留下非常漂亮的一笔了。”

  众人皆是为他这亲密异常的称呼心下一跳,许多惊疑不定的目光徘徊在松田阵平和晓美秋也二人之间,甚至还有一部分人下意识的看向了萩原研二。

  视线焦点的主人公之一松田阵平皱了皱眉:“谢谢,但是可以请你不要乱叫吗?我们没有熟悉到可以互相称呼名字的地步吧。”

  那些犹豫试探着的目光立刻变得幸灾乐祸了起来。

  “是吗?”脸上满是遗憾的晓美秋也耸了耸肩:“真扫兴,这岂不是代表着我更多的祝贺词完全没有说的必要了吗。”

  萩原研二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诶,大家之间的气氛没必要这么凝重嘛!既然晓美君是来祝贺小阵平事业有成的,好话不嫌多,一起聊一聊再走嘛!”

  在救场这方面你是真的好努力啊,研二,但是可惜了,你的好意注定要被辜负了,毕竟我可不是来聊天的啊。

  ——我确实是来找茬的。

  “唔,让我想想啊。”

  晓美秋也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做出了一个有些不太符合自身形象的俏皮可爱的动作:“祝贺的话语……啊,果然还得是那个吧。”

  “松田,祝贺你和佐藤美和子警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呀。”

  ……

  “你说什么啊啊啊啊啊?!”

  无数仰慕着警视厅之花的单身男青年们异口同声的爆发出了悲鸣,他们的脸上甚至同时浮现了纷乱扭曲的表情,各个恨不得冲上去掐着松田阵平的脖子把他的脑浆摇匀。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哇,可恶,我就说松田这种大帅哥会变成解决不了的强敌……!”

  “我的美和子酱呃啊啊啊啊啊——”

  和满屋躁动的群魔乱舞不一样,松田阵平几乎是立刻站起了身,他铁青着脸,浑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呼啸着冲晓美秋也扑了过去:“说这种话……你这家伙知道些什么?!”

  然而,被这火辣辣的怒气锁定住的晓美秋也并无任何的不适和局促,他反而抬起手随意的撩了一下自己的发尾,语气平淡道:“啊,那就要问你在邮件里发送了什么内容了啊,松田。”

  “你骇了我的手机?!”

  “只是不小心看到了而已。”

  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封短信不可能被如此随意的“不小心看到”,面对皮笑肉不笑的晓美秋也,松田阵平立刻变的更加火大了起来,他握紧拳、身体前倾,眼看就要冲上去给对方一拳——

  “咔。”

  然而,作为时下正身披荣誉的在职刑警,松田阵平做梦也无法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被日本警察指定用枪,也就是M60“樱花”转轮手/枪——指着脑袋。

  听声音,还是开了膛的……

  被指着的松田阵平瞪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围观的人更是无法理解晓美秋也是怎么敢在警视厅内部这么做的,所有人几乎都僵在了原地大气不敢出一个,嗡嗡的私语声很快转成了充满紧张感的死寂。

  “……晓美君。”

  压着嗓子眼里快要跳出的心脏,萩原研二扯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他举起双手,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几步,艰涩道:“你这是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先把枪收起来好吗?”

  “因为松田看上去是想要揍我的样子,我也是正当防卫才这么做的。”

  ……在警视厅里对着同事拔枪还上膛,你是个锤子的正当防卫啊你是!

  可是所有对晓美秋也怒目而视的人都不敢真的开口斥责他,能干出这种事的家伙绝对是哪里不正常,万一刺激了他的情绪,他真的在这开枪打死了松田,然后再选四个幸运儿陪葬呢——

  “别那么紧张嘛,阵平。”

  又一次使用了得寸进尺的称呼,弯着眼睛的晓美秋也笑容非常明亮,若不是黑洞洞的枪口将眼前的景象完全割裂,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语气,倒真的像是晓美秋也在和他们展开温和友好的交流。

  “我呀,实际上真的只是来祝贺你的。”

  等终于无法再坐以待毙的萩原研二冲上前抢夺枪支之时,晓美秋也扣动了扳机——

  与毫不留情的将金瞳青年一拳打翻在地的力度不同,那支樱花枪的枪口喷出的……不过是叭叭响着的可笑小彩旗、和几束色彩斑斓的彩带而已。

  “哈哈……哈哈哈……”

  狼狈的躺在地上的晓美秋也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居然捂着腹部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完全不像是被当众狠狠的揍了后会表露出剧烈的屈辱或愤怒那样,相反,脸上一片淤青的他开心到甚至蜷起了身体,整个人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在场见证这一幕的人无不感到后背发凉,在回荡着笑声的室内,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笑够了的晓美秋也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并吐出了含在唇舌中的血,他维持着躺在地板上的姿势,摊开双臂几乎摆出了一个“大”字,就这样从下到上的、以纯粹的仰视角度从萩原研二的脸一路看向松田阵平的脸。

  “阵平,祝你……生日快乐。”

  他衷心的——祝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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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美秋也的所作所为不出意料的接连震怒三级上级,爆处班的负责人为此罕见的大发雷霆,他额上青筋暴突,直接指着大门毫不客气的吼着让晓美秋也赶紧滚蛋的话。

  部门负责人并没有开除员工的权力,而且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晓美秋也丢饭碗,只不过是勒令这糊涂到离谱的家伙回家停职反省罢了。

  上面暂时还没有明确给出晓美秋也的停职时间,负责人的本意是等上级气消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去提这件事,以争取对晓美秋也的宽大处理;可是挨骂时既不还嘴也不辩解的、乖到看起来认错态度极为良好的晓美秋也却又做了一件差点把他气到旧病复发的事——像是已经认定了要卷铺盖走人了一样,晓美秋也将自己的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一股脑全部带走了。

  妈的,这种对抗的态度算怎么一回事!不想干了要做的事是草拟辞职申请走辞职流程,而不是对着想要为你从中周旋一二、但是说话的语气有点重的领导发倔驴脾气!

  火上加火的爆处班负责人在不小心摔碎了心爱的陶瓷杯后干脆的放过了自己,晓美秋也的恶作剧性质恶劣但本质上也不必非要上纲上线,现在的年轻人多是傲气的,再加上他确实也算是个天才,有点不同于常人的古怪脾气也能理解,两边现在都在气头上,那他干脆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说这件事吧!

  怀抱着拳拳爱才之心的爆处班负责人摇了摇头,无奈的关上了写着晓美秋也名字的、被搬了个干干净净的置物柜,他在心里打着给两边做调解说客的腹稿,却殊不知——

  那日低垂着眉眼,挨训时一言不发的晓美秋也,是他此生见过对方的最后一面。

  ……

  晓美秋也虽然没有递交辞职申请,却也不打算再回去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

  “反正很快就要重来了嘛。”

  丘比像是乖巧的小动物一样卧在桌面上,它用一双无机质的猩红眼睛注视着晓美秋也不断游走在记事本上的笔尖,那支尾巴仍是那么蓬松柔软的样子,一看就手感极佳、惹人怜爱。

  “你现在在写的是?”

  “实名举报信。”

  “河村正隆?”

  “河村正隆。”

  丘比的尾巴轻轻一甩:“可是,在你刚刚闹出了人尽皆知的大事件的情况下,即使是实名举报信,也很少有人会愿意相信你吧。”

  “那就不相信呗。”

  晓美秋也无所谓道:“疯子、精神病、脑子有问题——那帮人现在是这么传我的吧?不要紧,因为我算来算去都觉得从现在开始思考怎样做才能救下景光……也确实只有思考的余地了,距离收到他的遗物不过半年,说真的,这点时间用来调查真相都够呛,更别提下场救人了,没可能的。”

  “诶?你是要放弃诸伏景光吗?”丘比歪了歪头:“这可真是令我意外。”

  丝滑游走着的笔尖一个抖动和用力,将纸张利索的穿透了。

  “……怎么可能,”晓美秋也轻笑道:“我辛辛苦苦走完了一半的进度条,何来半途而废这一说啊,丘比。”

  “非要说的话,的确,我是在这周目‘要放弃诸伏景光’。”

  至今仍有大片未知情报的乌鸦组织,几次短暂的接触不是用演技来对抗审视的目光、就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给点不痛不痒的教训,思及这不知深浅的庞然大物,晓美秋也甚至在此刻回忆起了自己曾经面对碎裂了一仓库的山崎威士忌时的感觉——

  战栗,忐忑,想要攀登的跃跃欲试,以及恨不得将其彻底撕碎的毁灭欲。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大量的、最佳的与乌鸦组织接触的时间,眼看着伊达航的死期就在眼前,死因死期和凶手都标着不明的诸伏景光并不是这一周目残留时间内最好的备选,说白了,他对救下诸伏景光没有一点头绪,自然也就做不出任何应对方案。

  最多就是像疯狗一样咬死河村不放,然后再一次收到被子弹打穿的手机。

  但是,伊达航的情况不一样。

  “2月7日凌晨,和高木一起结束了加班后死于车祸;葬礼后没多久,未婚妻娜塔莉来间上吊自尽,家属在闻讯而来的路上同样遭遇车祸,无一生还。”

  看,多明显的时间线脉络,多清晰的死因和事件全过程!

  虽然在轮回中,伊达航对他的态度并无断崖式的变化,毕竟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使用昵称的家伙不同,一直以来都是称呼他姓氏的伊达航如今依旧是一副以鬼冢班班长自居的样子,两人几次意外的碰面也都可以做到互相问好,至少从面上看,双方都是恪守了日本人之间最舒适的礼仪的。

  只是他们之间沿用日本人的舒适社交礼仪——本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这一次的黑衣组织并没有邀请我加入,”用笔的另一端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晓美秋也思索道:“媒体依旧有因为爆炸案和诈骗案的收官出过我的采访节目,曝光率是肯定有的,那么他们会盯上我的原因——”

  原来是CISSP啊。

  在忙于拯救松田阵平的这些周目里,他一次也没有去考取CISSP证书,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一方面也是因为如果考取了这个证书,警视厅就会以此为借口变着花样的来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

  为了一时的轻松却没想到的是,丢掉了这一环的他居然无法再得到犯罪组织的青睐了。

  “大概在你有天赋和技术的基础上也考虑了你的出身问题吧,”丘比说:“即使是我们,也更喜欢签约一些家庭关系不是很健全的孩子去成为魔法少女,这样的存在会少很多后顾之忧,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这样的理由或许还会成为个体拼命努力的原动力。”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为了保护母亲而签约的中田雅菜。

  只剩下母亲的中田雅菜,只剩下奶奶的日高萌乃,双亲被入室抢劫者全部杀死的安藤杏梨,以及从起点开始就是一无所有的他自己……

  晓美秋也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孤儿,技术人才,不是很坚定的正义感……在友人和恋人相继死后又表露出了疯狂的偏执,哈哈,这样的人确实会给人一种很容易染黑的判断啊。”

  原来——杀掉伊达航,不过是黑衣组织想要逼迫他跳反的其中一环罢了。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大乌鸦先生。”晓美秋也冷笑道:“持续了半个世纪的犯罪组织,你们做好被来自近一个世纪前的复仇火焰吞噬的准备了吗?”

  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个组织的成员似乎都是用酒名做代号的来着?

  “丘比,你说——”

  “我就叫山崎威士忌,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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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松田对佐藤有好感,虽然故意搞人心态但居然真的被hagi揍了,你们别看小秋还在特别理智特别靠谱的投入精力到下一场作战计划中,其实他的心态是真的崩了,从被hagi揍了这一节点开始,他要开始手段激烈的摆烂了。

  因为情报面和视角的问题,先救班长,之后就会进入到本文高能最多的黑衣组织篇。

  班长的场合有我们杏梨酱锋芒毕露的重要情节,请大家欢迎她优雅入场(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