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警英警员就中田幸夫的案件连轴转了两个多月,没发现新的线索,也没找到中田惠和中田雅菜的踪迹——白忙活了。

  这案子越是查到后面就越是觉得离奇,比如不知用什么办法总能绕过或破坏掉监控的中田雅菜,比如在推测中保有自我意识却放纵一切的中田惠,再比如,除了血迹可以说是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案发现场,居然会有疑似是猫的脚印存在。

  除非是资深动保协会成员,很少会有人在案发现场带着宠物杀人,再加上仅凭肉眼就可以从尸体上捕捉到的来自施暴者的恨意,一般而言,情绪爆发中的杀人犯也多是会一同杀掉受害者家里的猫才对。

  更何况,街坊邻居表示中田一家没有饲养宠物的迹象,那么这个出现在现场、且踏染了血痕的猫脚印就显的非常诡异了。

  刑侦队、痕迹科、资料班、法医中心——加入的部门越来越多,得到的有效线索却越来越少,双线开展调查的爆处班同样一无所获,正如目暮十三所言,他们找的到爆炸点、但找不到任何的爆炸残留物。

  “这冲向放贷公司和赌场赤裸裸的恨意,这起爆炸的犯人和杀死中田幸夫的凶手恐怕是同一人。”

  松田阵平说:“太奇怪了,如果不强求证据链的完整和合理性,只靠现有的信息进行直觉上的推论……我会觉得犯人就是中田雅菜。”

  端着酒杯的伊达航苦笑:“我也这么觉得。”

  现在他们手上持有的情报无法指认任何人,但如果假设一个结论去反推,似乎就能讲清楚一个故事——为了解救自己长年累月处在家暴阴影下的可怜母亲,少女握紧手中的不明武器,怀着满腔的恨意杀死了无可救药的滥赌酒鬼父亲,然而她的恨意并没有因此被浇灭,于是她进一步报复了无底线的放贷公司和赌场,让火焰净化一切。

  “嗯,动机非常明确,”晓美秋也的脑门上降下了大大的汗滴:“只不过凶器和作案手法的调查进度依旧是0,而且找不到这对母女的影子罢了。”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同时重重的叹气。

  “这案子估计要搁置了,”伊达航说:“这么久了一无进展,人力物力都折腾进去了不少,我感觉上头都气的想骂咱们税金小偷了。”

  晓美秋也:“……”

  松田阵平:“……”

  那确实是非常的生气了哈。

  松田阵平啪的一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挂着不满的神情抱怨道:“没让那些闻着味瞎写一气的记者参与进来不是已经谢天谢地了?咱们解释的再多他们也不听,只会在头版上加粗加大写什么‘日本警察没有侦探就无法破案’这种屁话。”

  虽然在侦探势力逐渐崛起、警方办案能力走下坡的大环境下,骂一句日本警察无能、都是税金小偷也没什么大错,但这次真的没法说是警察不干事啊,本以为这起案件是白给的业绩,谁想到勘察两个月从上到下一问三不知,还好当初警视厅没有把这起案件加入警方复兴计划里大肆宣传出去,不然现在真是穿着警服走到街上都要抬不起头了!

  “还是聊点别的吧,”伊达航新开了一瓶啤酒,并给身边松田阵平续满了:“刚提到你们两个想看新房子?娜塔莉和之前几个我们自己看房时认识的中介比较熟,需要的话,凑个休息日一起去看看吧。”

  松田阵平看上去很高兴:“真的?那我先谢谢班长和……”

  “和人美心善的娜塔莉小姐。”晓美秋也笑着接话:“我和阵平要是从接触中介开始得耗费不少时间呢,帮大忙了,谢谢班长。”

  伊达航拍着松田阵平的肩哈哈大笑:“好,放心交给你们的大哥我和娜塔莉吧,小事一桩!”

  随后他半起身,越过松田阵平去揉了一把晓美秋也的脑袋:“跟学校那会比起来会说话了不少啊,晓美,你和松田住在一起对你们俩来说看来都是好事。”

  晓美秋也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羞涩的神情:“嗯,跟阵平相处的时间久了,不自觉的就会学一些他的说话风格。”

  他瞄了一眼端起酒杯的松田阵平,嘴角微微一勾:“当然,他的毒舌和坏心眼暂时还学不来就是了。”

  松田阵平一个没忍住,差点把酒从喉咙里咳出来。

  “真敢说啊,你这家伙!”呲牙咧嘴的卷毛示威性的炫耀了两下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把蛋黄酱和沙拉酱故意放错的家伙没有资格在班长的面前装无辜吧!难不成料理技能职业级水准的晓美警官要承认自己是犯了低级错误吗?”

  “说我是故意的根本就是污蔑,”晓美秋也反驳的理直气壮:“况且,说自己九点到家但是快十一点才进门的家伙没有资格抱怨吃不到沙拉酱。”

  松田阵平抓狂:“加班这种不可抗力我也没办法啊,看时间太晚了所以我不是发消息告诉你不用再准备沙拉了吗?”

  “阵平,好凶好—过—分—”晓美秋也微微鼓起腮帮子:“班长,是阵平说想吃沙拉,我才不管多晚都给他准备的,班长也觉得糟蹋别人的心意的阵平超过分的对吧。”

  “明明买了沙拉酱却故意放蛋黄酱你居然还好意思找班长告状——”

  “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我等了一、二、三,三个小时诶,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搞错了是很正常的吧。”

  “所以说你为什么非要等我下班啊!!”

  伊达航:“……”

  真是个好问题,他其实也想问来着。

  看着这两个人的战火逐渐从这件鸡毛蒜皮蔓延到那件鸡毛蒜皮,伊达航抽搐着嘴角无奈的微笑:“呃,你们俩现在的关系真好啊……”

  就是,是不是好的有点奇怪了?

  从沙拉酱和蛋黄酱幼稚的要死的战争开始,到为了要不要等对方下班争吵个没完……伊达航真的忍不住想咆哮——这都什么话题啊?两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搭伙过日子不该是谈点特摄片啦、足球啦、彩票啦、喜欢的美女杂志啦之类的才对吗?

  况且,大多数时候一直表现的很理智可靠的晓美秋也居然在无理取闹,与其说他在抱怨和控诉,不如说他更像是在撒娇;这也就罢了,一贯脾气火爆性格桀骜的松田阵平居然只是在演出一幅很生气的样子而已,他和晓美秋也吵来吵去没吵出半点火气不说,那种到最后连声“是是是好好好你说的都对”的态度,配上无可奈何的眼神,根本算得上是在宠溺了吧?!

  他这两个同期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吧……

  直了一辈子的伊达航绞尽脑汁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怪异,于是他干脆放弃了进一步思考,总之,松田阵平和晓美秋也的关系看上去的确是变的更好了,两个人的性格也在慢慢的向彼此的方向兼容,看看开始敢于更多的表达自我的晓美秋也,以及性子转向温和、行为上也趋于体贴的松田阵平,根本是双赢的大好事。

  心里那点忧虑烟消云散,喜上眉梢的伊达航为这大好事新开了一瓶啤酒。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说:“下个休息日我和娜塔莉带你们去看房子,如果合适的话,当天甚至可以帮你们就搬过去。”

  心里一跳的晓美秋也克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他努力平静道:“啊,那就谢谢班长和娜塔莉小姐了,我能问问娜塔莉小姐在食物上的忌口和偏好吗?因为很想亲自招待她表示感谢。”

  伊达航笑着摇了摇头:“要是真忙了一天肯定不能还让你去做饭吧,晓美,总觉得你这样有点像诸……像那个人。”

  提着酒瓶为自己倒酒的松田阵平动作一顿,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偏过身体去看晓美秋也的眼睛;后者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双清澈透亮的金色眼瞳带着疑惑同时望了回去。

  松田阵平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重新为自己倒酒。

  自觉失言的伊达航有些懊恼:“唉,对不起,没注意就说出来了……不过既然说到这个,你们两个有跟他们两个联系过吗?”

  虽然嘴上说着“你们两个”,但伊达航却眼含期待的看向了晓美秋也,即使在入职后对方坦言面对了众多滑铁卢,但或许在他、他们的心中,晓美秋也永远是那面最强大的后盾。

  面对这份沉甸甸的期待,晓美秋也摇了摇头。

  “没有,他们并没有主动联系过,而且我也……”他看了看松田阵平的侧脸,在抿紧了唇后继续道:“我答应过阵平,在实力变得更强之前不打算进‘那边’的世界太深。”

  其实只是不想把“钉子”的事让伊达航过多的参与进来罢了,他与晓美秋也和松田阵平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有局外的爱人,经历过一次警告性报复的晓美秋也认定对面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在不能做到一击必杀之前,不该拖伊达航也进入到危险视线的注视下。

  这是不需要互通有无、靠着默契就能做到的,属于松田阵平和晓美秋也之间的约定。

  伊达航看上去很失望,而他选择用入喉的酒液来压制这份失望。

  “我还以为你会和……有联系。”他说:“当初他那么容易就原谅了你,这件事我们几个私下讨论之后都觉得,或许你在他的心里意外的很有分量,哈哈,你合不来的那个家伙因此闹了好大的脾气,可惜你没看到他当时那张被气歪了的脸。”

  晓美秋也的指尖一颤。

  松田阵平发出一声冷哼。

  没察觉到气氛骤然变得微妙的伊达航还在继续:“不过也好,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话毕,他喝掉剩下的半杯啤酒,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不知怎的就是觉得非常心虚的晓美秋也木着一张脸想去开下一瓶,但是被松田阵平制止了。

  “好了,差不多了,再喝下去班长回去估计就要挨骂了。”

  松田阵平从衣服内兜里掏出钱包:“我去结账,班长带着秋去门口等我,一会儿在吧台那边给你们摸点薄荷糖醒脑。”

  伊达航很诧异:“等等,松田!不是说好今天我请客吗?”

  松田阵平摇了摇手。

  “不打紧,下次换你来请就行了。”他用带着醉意的腔调含糊道:“这点钱不会影响换房的计划。”

  略有醉意的伊达航还是准确的察觉到了松田阵平那骤然踏入低谷的情绪,可是为什么?刚不是一直很开心吗?怎么突然就变得不高兴起来了?

  在隐晦的提到了诸伏景光之后?可是这两个人不像是有过节的样子啊?

  他本想在松田阵平去结账的空档时间里询问一下晓美秋也,却在下一秒目睹着身边人朝着松田阵平的背影风一般的追了过去。

  一头雾水的伊达航:“???”

  这两个人到底是在玩哪一出啊?明明是同龄人怎么搞得他很想感慨自己真是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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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过去的晓美秋也其实只是为了一件事。

  “阵平,一起付账吧。”他捧着钱包,拽住了松田阵平的袖角:“我们两个人请班长帮忙,那就两个人一起请客。”

  松田阵平抬起手,把晓美秋也本就有些乱的发型呼噜的更乱了。

  晓美秋也毫无先前那股无理取闹的气焰,他乖巧的就像是敞开了肚皮的猫狗一样。

  他不知道松田阵平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但他知道自己不想看松田阵平变得情绪低落,只要能让对方重新变得开心起来,区区被揉脑袋而已,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看破了对方这不曾掩饰的小心思,莫名窜上来的怒火被消化了个七七八八的松田阵平叹了口气,他的眼神在酒吧吧台奢华的水晶柱上来回飘忽了半天,才放松了自己不自觉抿紧的唇。

  “你跟班长说的是真的吗?”他瞅天瞅地,就是不去瞅晓美秋也的眼睛:“真的没再联系过?”

  愣了半晌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晓美秋也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他说:“曾经的确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的去那边走一圈,但不是被阵平你劝住了吗,我的水平确实还需要进步,贸然出手的风险太大了。”

  对公安为所欲为一个搞不好会出大事……被官方带走调查、革职之类的并不在晓美秋也担心的范围里,他担心的是万一搞不好大奖真的开在公安,那么会被他的鲁莽害死的就不仅仅是他本人的问题了。

  被炸弹夺取意识的前一刻还在努力保护证物,说实话,晓美秋也打从心底不是很在乎自己的死活,他并不是为了公众利益能牺牲自我的那类品行高洁的警察,相反,只要不伤害到他在乎的人,只要能推动必须要做的事的进度,那么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将近一年的杳无音讯,说不担心诸伏景光是假的,但正是因为担心他,才更要约束自己的行为,卧底本就是在刀尖跳舞的职业,至少在阳光下的他不能添多余的麻烦进去。

  松田阵平想要点一根烟,但考虑到今晚喝了很多酒,他还是忍住了。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遗憾的样子,”他含糊道:“会很想那个家伙吗?”

  奇怪的问题,晓美秋也想,但他还是很快的回答了松田阵平。

  “一般般吧,”他再次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太忙了,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念,更何况有阵平在,我其实很少去想其他人。”

  “……”

  “因为没有那么寂寞嘛。”晓美秋也耸了耸肩:“如果不是班长提起,我不太去想的。”

  松田阵平敲了敲他的额头:“班长也真是的……你就想到这里,明白没?”他抓起盘子里的薄荷糖,利落的撕开包装,将一枚雪白的糖果塞进了晓美秋也的嘴里:“有精力就多看看中介那里拿来的户型小册子,其他的还是算了吧。”

  “……阵平,可能是我的错觉。”晓美秋也的金瞳闪烁着:“但,你不会其实是在吃醋吧?”

  这种别别扭扭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晓美秋也其实不能确定,可是一旦生出这种想法就会忍不住去分析——松田阵平在吃什么醋?

  在这个问题上,首先排除自己。

  在警校时期,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伊达航、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是出了名的五人刺头天团,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亲密小团体,学生时期就携手破获了众多案件的五人毋庸置疑有着极深的羁绊……所以,在乎诸伏景光的松田阵平是想起了他曾经干过的事,本就气愤于他被轻易原谅,进而因为看不惯他依旧惦念着诸伏景光,吃醋到生气了吧?

  晓美秋也:“……”

  说实话,有点难过……不,是很难过,一想到松田阵平会因为诸伏景光而生自己的气,他就恨不得甩开所有人逃离这里。

  会被原谅我也不想的啊,晓美秋也委屈的想,他本来就打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退学的,谁知道诸伏景光是个真正的温柔的好人啊!知道你们几个关系好,我也没打算喧宾夺主,没必要生气吧……阵平,太过分了……

  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晓美秋也获得了一个不太温柔的摸摸头。

  “啤酒喝多了肚子很胀,”努力将晓美秋也的发型复位却失败,松田阵平轻咳了一下,心虚道:“之前剩下的蔬菜还可以做一份沙拉,这次不会放错沙拉酱了吧。”

  “不会放错了。”晓美秋也泪目:“再也不会放错了,所以阵平可以不生气了吗?”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生什么气?我没生气,之前那些都是陪着你胡闹才说的。”

  “……”

  晓美秋也犹豫了一下,才小声继续说道:“阵平,我没有任何打算取代别人在你心里位置的意思……”

  松田阵平:“???”

  不太温柔的摸摸头瞬间变成了非常不温柔的一手刀。

  “你又一个人瞎想了什么啊?”满脸凶相的松田阵平怒道:“别告诉我又关hagi的事儿了,最近都没提到过他吧!究竟是哪位幸运儿又被你擅自认为住进我的心房了?”

  晓美秋也盯着自己的脚尖,压低声音吐出了那个名字。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晓美秋也,你这白痴是真的越来越笨了,完全没救了你!”

  他甩开了晓美秋也的手,径直朝门外走去。

  ——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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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你想知道的事:虽然很嫌弃蛋黄酱,但沙拉还是被吃得很干净。

  本章核心主题:那个男人的名字,是提都不能提的滑梯!

  最暴躁的一问:再说一次,谁因为谁在吃谁的醋?

  最佳笨蛋MVP:懂的都懂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