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疏桐感觉温砚岭隔着屏幕看了自己好几眼,但是没有说话。她以为是他那边信号不好,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第二次问完,她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很浅很浅的笑,恍若挖苦般,又带着一点儿漫不经心。

  仿佛她问了什么可笑的问题似的。

  “恋爱脑。”温砚岭重复着她说的话,好似在认真琢磨这三个字,随后又喊了声她的名字,“池零露。”

  “嗯?”

  “我猜你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你可以去百度一下。”温砚岭道,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她,非得让她自己去查,秋疏桐料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词,接着便听他说,“我不是,但你是。”

  秋疏桐像是没听到后半句话,掏出自己的手机,低头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搜索栏很快跳出这三个字的释义——

  恋爱脑,指一恋爱就把全部精力和心思放在恋人身上的人,始终奉行爱情至上。

  瞬间明白了。

  秋疏桐把手机屏幕关闭,继续吃她的晚饭,然后状似无意地说:“我也不是。”

  温砚岭没回应。

  一旁的朱婉微好似忽然想起正事般,凑近屏幕同温砚岭说:“我刚想跟你商量来着,你和露露草草结婚,什么宴席都没办,我感觉这对她不公平。每个女生都期待婚纱、婚姻,但其实最期待的就是结婚仪式。你看什么时候跟她办一个?”

  温砚岭思考了一会儿她说的话,愣了两秒。

  朱婉微一直不知道他们为何结婚,以为没办婚礼只是考虑到池零露艺人的身份,要保持低调。池零露失忆了,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当初做过的事,不记得为何会同他成为夫妻,可温砚岭再清楚不过。但他一直没有提这件事,因为在他看来,他和她结婚的初衷并不怎么愉快。

  他和她是协议婚姻,婚姻有效期为五年,到期便可离婚。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举办婚礼这件事,至于池零露想不想,他也并不在意。不过如果是失忆前的她,听到他母亲的这番话,或许会趁机占他便宜,让他尽快定一个时间,两人抓紧把仪式办一下。

  然而现在的她看起来毫不在意,在听到他母亲的话后,反而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拒绝。

  温砚岭盯着她,半晌才回他妈妈:“看她时间吧,我都行。”

  朱婉微便侧过脸,看向池零露。

  在餐厅明亮的光线下,秋疏桐的眉眼非常清晰,她看着手机屏幕,慢慢将目光下移,好似温砚岭说了一句让她很难理解的话,她需要认真思考一下。

  但其实,这话并不难理解,只在于她想不想,能不能。秋疏桐知道,自己并不能。

  婚礼是神圣而庄严的,或许人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次。从古至今,所有待嫁女子都会期待这么一场意义非凡的仪式。因为只有举办了这个仪式,在外人眼里,她才算是真正地嫁给了他。

  占着池零露的身份已经时常惶恐不安,倘若把属于她的婚礼也给抢走了,秋疏桐会觉得自己真的罪大恶极。

  之后若是被温砚岭发现自己的身份,她或许可以解释是形势所迫,但如果他问她为何将错就错,为何要同他结婚,她怕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出来。

  秋疏桐思考着,抬眼看向屏幕当中的温砚岭。

  温砚岭始终注视着她,丁点儿表情都无,仿佛一个冷漠的雕塑,一动不动的。背景音也只有呼呼的风声,隔着听筒传来,听着有些沉闷。

  秋疏桐盯着沉默的温砚岭,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怪异的、难以言状的情绪,缓慢地、轻微地揪扯着她的心脏。她深吸了口气,将它们强压了下去。

  为了表现得平静,秋疏桐刻意将话说得委婉了一些,面朝朱婉微说:“这件事以后再考虑吧,目前我的工作还需要谨慎小心,不适合在这时候被曝光结婚的事情。”

  温砚岭听出了她的意思,帮她打圆场般,接过了她的话:“正好我现在也在国外,时间也对不上。”

  “那好吧,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安排。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跟爸妈说,不用不好意思。只要你们提了,我都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的。”朱婉微承诺道。

  “好。”

  好似为了尽快转移话题,温砚岭问她:“Autumn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很乖,也不会冲我叫了,身体也健康。”

  “它太胖了,记得不要给它吃太多东西。”温砚岭随意地说。

  朱婉微听到他们提起一个陌生的名字,便问池零露:“Autumn是谁?”

  秋疏桐转头解释道:“是我养的一条德牧。”

  “你还养了狗?”

  秋疏桐点点头。

  朱婉微便告诉她,温砚岭小时候也养过一条。他生性冷漠,也不爱说话,不愿同朋友往来。那会儿她跟温平给他买了一条小狗,让他好好照顾它。她以为,温砚岭也会像对待周围人一样,对它爱答不理的。

  谁知,他对自己的宠物却极为耐心,常常抱着它看书,能一直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并且上哪儿都得带着自己的狗,小狗被他养得白白胖胖的,一直活到16岁。

  从聊天当中,秋疏桐得知温砚岭其实很喜欢宠物,便说:“他对Autumn也很有耐心的,Autumn看到他,比看到我还激动。”

  这个朱婉微倒是不意外,她儿子跟动物们还是比较有缘的。

  又聊了一会儿,秋疏桐说时候不早了,她得回家了。

  念及温砚岭尚在国外,朱婉微不放心池零露一个人在家,要留她住下。秋疏桐摇头拒绝,坚称自己住的别墅安保森严,更何况Autumn在家,她还得回家喂狗。

  遥远的纳米比亚,厉词安见温砚岭挂断电话后迟迟未动,调侃道:“知道你思妻情切,但才分开这么几天,不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吧?”

  温砚岭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刚刚在跟我妈打电话。”

  “哦,是吗?”厉词安笑了声,“我勉为其难地信你一回吧。”

  “池零露做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了吗?”厉词安问他。

  温砚岭重新朝义诊临时搭建的棚子走去:“没有。”

  “但你看起来有点儿失落啊。”厉词安道,“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你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看样子不是我,那就只能是池零露了。怎么,你俩又吵架啦?还是她一回国,又开始浪了?”厉词安说,“但我感觉她失忆后变了很多诶,感觉不太像爱玩的。”

  温砚岭淡淡开口:“这就不劳你关心了。”说完,快步朝前走去。

  *

  过去一周,电影选角都还没有敲定最终角色,也没给秋疏桐发来任何通知,因此她悠闲惬意了一个礼拜。

  不过《不一样的人生》越播越火,在网上话题度一直都很高,不停把参演嘉宾的名字带上热搜,给池零露涨了不少粉丝,也让她接到不少通告和代言。

  这时是十一月初,空气泛起寒意,秋疏桐接到了一个杂志封面拍摄的邀请,要去国外。

  收到邀请时,陈淼告诉她:“这回我不能陪你出去了,我实在走不开。”

  “那我一个人去吗?”秋疏桐问道,她很意外陈淼竟然能放心她一个人。

  “那当然不可能。”陈淼看着她,认真道,“楚恬家里的事还没解决,但你不能一直没有助理。上一个被你气走的,前几天联系我,说还想回来继续工作。我考虑了一下,想着她对你的脾性颇为了解,与其找一个生手,倒不如继续跟她合作,所以我又给她招回来了。”

  说着,她停了下来,见池零露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反驳,于是拍拍她的胳膊:“你有意见?”

  秋疏桐没说话。

  过会儿,才反应过来般,问她:“那楚恬之后想回来,还能回来吗?”

  “说实话,我对她并不满意,哪有助理干一个月,就撂挑子走人的?还不跟我打招呼。”陈淼不高兴地说。

  秋疏桐替她解释:“她家里情况特殊,而且她走前跟我交代过了,也没有耽误我的工作。”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她,可真难得,以前的助理没一个能让你说出这番话的。”陈淼惊讶道,“她到时候想回,你就让她回来吧。但现在你必须得有助理,这个不容商量,我是一点儿都不放心你。”

  “行吧。”秋疏桐道,问她,“我什么时候去拍?”

  陈淼:“一周后吧,你的护照倒是好使,不用办签证。杂志社那边签证还没下来,在办加急签。”

  秋疏桐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听她叮嘱了几句,便乘车回家了。

  一周后才出发,时间尚且充裕。不过她觉得还是提前收拾行李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又落了东西。

  碰巧她妈妈来家里看她,见她蹲在衣柜前挑衣服,皱眉问她:“你这是又要干什么呢?”

  秋疏桐没料到她会突然来家里,愣了愣,告诉她:“要去拍杂志。”

  “上哪儿?”

  秋疏桐如实说,陈淼听了却不自觉拧起眉心:“一会儿是纳米比亚,一会儿是安城,这又要跑去瑞士了。你们公司离开你,是不能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