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几十米外就是前来郊游的学生,竟然在这种地方做这事,胆子也太大了!

  “沈修然,我们换个地方吧。”方亦初眼睛盯着几棵树外树叶轻微的摇曳,小声建议道。

  他本以为沈修然会当即应下,然后带他换个地点涂药,可实际上沈修然久久没有回应。

  “怎么了?”方亦初迷惑着转过头,猝不及防撞进抹带着强烈憎恶的眼神中。

  方亦初不明白沈修然怎么会用这样看那两人,他从未见沈修然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恶意,他身子一颤,起了层鸡皮疙瘩,突然有了个想法。

  “沈修然。”方亦初咽了下口水,尽可能装出开玩笑的语气,他问道:“你不会恐同吧?”

  对方几乎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就给出了答案。

  “两个男人在一起,你不觉得恶心吗?”沈修然沉声道。

  不需细品就能发现说话人语气中对同性恋群体的鄙夷。

  沈修然这话说的是躲在不远处树后的那两人,方亦初却是感同身受地被狠狠刺到了。

  他想过沈修然可能是直男,掰弯需要很长的时间和耐心,但如果恐同的话,那难度就不是一个纬度的了。

  而且为什么呢,沈修然平日表现得对任何事物都不在意,班长经常调侃他是情情爱爱绝缘体,既然如此为何独独对同性恋群体如此厌恶?

  方亦初心里装着事,后面的路程走得恍恍惚惚,像个木偶似的跟在沈修然身侧。

  沈修然以为他方才在桥上摔倒时吓到了,遂没多问。

  直到两人在临近山顶的地方和班长体委会和,方亦初一把拉住班长的胳膊,语速飞快道:“我突然想去趟卫生间,班长你陪我去吧!”

  班长一句‘上厕所还要人陪’刚说了一半就被方亦初拽出去几米。

  “嘿初哥你力气还挺大!”班长正要再调笑几句,低头对上方亦初严肃的面容,连忙也正经起来。

  “出什么事了?”班长问。

  方亦初摇摇头,“没出事,我就是有件事想跟你了解下,你……”

  这会儿两人正站在山路旁,方亦初拉着班长往更隐蔽的地方走了几步,才放下心问:“你知道沈修然恐同吗?”

  班长先是有一瞬诧异,又很快镇定下来,他吸了口气道:“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不过仔细一想倒也合理。”

  方亦初皱眉,“什么意思?”

  “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班长摸摸头发,问:“沈哥跟你说过他家里的事没有?”

  “从没提过。”方亦初沮丧道。

  他和沈修然大多时间都是他在倾诉,对方默默听着。

  沈修然连自己的事都很少提及,更不要说他家里的事 。

  “也是,沈哥本来话就少。我其实也是在去年跟着老张去家访的时候,从他邻居口中听到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你就这么一听,别往外传。”

  老张是高三一班的班任,班长跟他去过不少同学的家,其中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沈修然的家。

  因为他的家里没有大人,整场家访是沈修然自己接待的。班长跟着班任离开沈修然家时恰好碰到了买菜回来的邻居,邻居是个热心肠,经过一番交谈,班任总算对班上成绩最优秀的学生有了些了解。

  “邻居说沈哥从小就住在那,她算是看着沈哥长大的,沈哥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没几天就走了,沈哥从小就只有爸爸带着。”

  啊,跟自己一样。

  方亦初生出丝同病相怜的心情。

  “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沈哥他爸的确不是个东西,经常把沈哥随便往哪个亲戚家一丢,直到沈哥到了上学的年纪才算是在家里长住,但是这也是另一个让人恼火的点。”

  班长说到这叹了口气,“听说沈哥他爸是双性恋,经常把人带回家里乱搞,还被沈哥碰见过几次。沈哥小的时候就当没看见,直到高一的时候他爸在家里乱搞又被沈哥撞见了,沈哥直接把家给砸了,当时动静挺大左邻右舍都听见了,他爸那之后就没再往家里带人,不过外面的关系还是很乱,听说他爸的病就是因为关系混乱被传染的。”

  “所以你一说沈哥恐同我就觉得可以理解,毕竟有他爸那样的人在,这事搁我身上我也得恐同。”班长最后道:“而且你知道沈哥理科那么好为什么最后学文了吗,是他爸不让他学理。他爸觉得理科发展前景广,怕沈哥以后有出息了他就掌控不了了,多可笑,沈哥小时候他都没管过,现在倒怕沈哥以后不尽孝了。”

  “不过说实话,听说他爸那个病撑不了几年,能不能活到沈哥高考都不好说,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

  后面的话方亦初没听进去,他心底一阵翻江倒海,想不到沈修然的成长经历竟然这么坎坷,难怪他会因为自己不独立而恨铁不成钢。

  在他因为母亲早逝而被爸爸哥哥加倍宠爱的时候,沈修然像个拖油瓶的似的被亲戚们嫌弃来嫌弃去。

  在他享受着父辈的荫庇,过着富足的生活的时候,沈修然已经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了。

  方亦初想象着几岁大的沈修然,小小的个子穿着破旧的衣服在亲戚家讨生活的画面,心都要碎了。

  谈话结束后,方亦初浑浑噩噩跟着班长回到班级划分好的露营地点,沈修然和体委已经搭好了他们今晚要睡的帐篷。

  “还在害怕吗?”沈修然忽然走近问。

  方亦初看着骤然放大的俊脸,他还沉浸在脑补的小沈修然受苦的画面中,满眼的怜惜藏也藏不住,他没明白沈修然的话,“害怕什么?”

  沈修然没回话,他伸出手摸了摸方亦初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眼神好怪。”

  “咳。”班长重重咳了声,示意方亦初收敛点,毕竟沈修然并不希望他家里的事被别人知道。

  “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方亦初连忙回神道。

  “是吗,从你下了铁索桥就见你魂不守舍的。“沈修然说:“累了进帐篷休息下,晚上班级还有活动。”

  方亦初说累本是借口,但情绪经过几番大起大落,这会儿平静下来还真觉出疲惫来,他点点头,乖乖钻进帐篷。

  帐篷是方亦初拜托管家帮忙购置的双人帐篷,用的都是极为昂贵的材料,舒适性一流。

  帐篷内摆着充好气的气垫床,方亦初睡不习惯睡袋,这是管家特意为他们准备的,铺上床品看上去和正常的床没有区别。

  方亦初换好衣服躺在气垫床上,想着沈修然做事真的干脆利落,他和班长聊了那么一会儿功夫,沈修然就搭好了帐篷,还把内里布置得井井有条。

  帐篷外时不时传来几句其他组同学的交谈声,声音隔了段距离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方亦初听得昏昏沉沉,很快陷入沉睡。

  睡梦中似乎有谁来过他的床边,但他实在困倦得厉害,挣扎了下没能醒来,索性继续睡了下去。

  待方亦初再次醒来,天空已从残阳换做了星幕,帐篷里点了个昏黄的小夜灯,暖色灯光装点着帐篷,显出几分温馨。

  方亦初揉揉眼睛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这一觉睡得有够久。

  他掀开薄毯走下床,发现沈修然正靠坐在夜灯下做英语卷子,从漏音的耳机中传出些英文对话。

  出来郊游还惦记着学习,方亦初不禁钦佩沈修然强大的自制力,他要是有沈修然半分自律也不至于考班级倒数。

  同年级的学生都说沈修然是个天才,成天在外面打工还能稳居年级第一,但天天跟在他身后的方亦初却知道他在学习上付出了多少努力。

  明明这么努力,明明这么优秀……

  方亦初感慨起命运的不公,他心疼沈修然的过去,也担忧沈修然的未来。

  过去的事谁也无法改变,但他希望沈修然以后不要再遇到那些糟心事了,他希望沈修然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更幸运一分。

  【你看论坛上那个帖子了吗,听说咱们去的山上有一种灵草,采到了就能实现愿望!】

  方亦初忽然想起在车上听前座女生讲的这件事,他一直是无神论者,当时也是随耳一听,没有在意。

  但这会儿他却有一股冲动,他想要去找到这株灵草,然后为沈修然许愿祈福!

  当沈修然做完一套英语听力,正想回头看眼床上的人醒了没有,却见到气垫床上空空如也。

  沈修然:……

  -

  方亦初走出营地一段距离才发现手机信号差得可怜,别说联网了,连发短信都费劲,现在只能充个手电筒的作用。

  他回想着前座女生对灵草的形容,跟四叶草长得差不多……

  四叶草外形很有特色,方亦初走出营地时还信心满满,奈何他前行一段路便发现漫山遍野都是绿色,想从里面找出一棵形状不同的小草简直难如登天。

  方亦初现在只能庆幸自己不是近视眼,不然真的是地狱难度了。

  山里昼夜温差大,方亦初刚出帐篷时还不觉得,这会儿被山风吹了半个小时冷得直打寒颤,天上几抹乌云遮住了月色,山路更暗了。

  方亦初穿过树丛时被矮树枝刮了下裤腿,他低头一看发现下午擦伤的部位不知何时被缠上了一圈绷带,接口处还系了个蝴蝶结,透着几分俏皮。

  帐篷里只住着两个人,不用想都知道这绷带是是绑的。

  方亦初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加深了一定要找到灵草的念头。

  他漫无目的地在山中游走着,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十一点,身子快要冻透了不说,手机电量也即将告罄。

  方亦初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早知道该等他们回去之后,他再带着家里的保镖来搜山好了。

  眼看着手机电量已经飙红,方亦初终于有了丝危机感,乌云蔽日,山里黑压压的一片,似是要下雨了。

  等手机电量彻底耗尽,摸着黑他能走回去吗?

  想到这,方亦初停下看了看周围。

  方亦初:……

  完了,好像就算手电筒开着他也走不回去。

  天一黑,山里的路查重率怎么这么高。

  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从哪条路走过来的了。

  方亦初索性关闭了手电筒,省点电以备不时之需。

  周身顿时彻底陷入一片黑幕。

  过了几十秒他的眼睛才适应眼前这片昏暗,习惯后他发现山里并不安静,各类不知品种的昆虫发出彰显存在感的叫声。

  方亦初告诉自己不要慌,只要等到天亮就可以了,天亮后山路好走很多,而且这个季节天亮还算早,不用等太久。

  方亦初十分乐天,他就近找了棵树靠坐下来。

  他搓了搓冻得发凉的指尖,心想这里没人,正好可以静下心整理下他对沈修然的感情。

  他对沈修然的喜欢是毋庸置疑的,他还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但他以前是觉得无论花多长时间,他肯定能追到沈修然,他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

  现在他知道沈修然严重恐同,也知道对方恐同的理由。

  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把握让沈修然接受自己的感情,甚至他在想要不干脆把自己的心思彻底隐藏起来。

  他喜欢沈修然是他一个人的事,沈修然已经够惨了,他不能再把自己的感情强加给沈修然。

  但他真的能完美地隐藏起自己的感情吗?

  他有些没把握。

  方亦初轻轻叹了口气。

  想不到他才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最后竟是这种结果。

  不知又过了多久,手机发出即将关机的嘟嘟声,方亦初看了眼时间,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

  虽然来的时候老师说了莫峰里没有毒虫野兽,但在这种地方睡觉也很危险,方亦初搓搓脸,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

  不知是不是困到了产生错觉,方亦初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音色听起来很熟悉,像是沈修然。

  方亦初摇摇头,一定是自己心里一直想着沈修然,导致产生幻听了。

  “方亦初!”

  呼喊声再度响起,这次听着更近了些,那声音透着几分焦急,与之相伴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沈修然?”方亦初不确定回道。

  不远处的树林一道光束打了过来,方亦初眼睛许久未见光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错开视线,再睁眼时沈修然已经来到眼前。

  “这么晚你跑出来做什么,你知道夜间走山路有多危险吗?”沈修然厉声道。

  方亦初自知理亏,他连忙抓住沈修然胳膊捏了捏,“我错了,我就是想出来看看风景,结果迷路了。”

  他从小就这么跟爸爸哥哥撒娇,这招百试百灵。

  见沈修然冷着脸不说话,方亦初又起身在沈修然肩膀上蹭了蹭,软声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修然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脸,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怎么了?”方亦初没眼力见地凑过去看。

  沈修然放下手后,表情已恢复如常。

  他清了下嗓说:“我们回去吧。”

  “你记得回去的路吗?”方亦初问。

  “这里能走的路总共就那么几条,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找到你的。”沈修然说得理所当然,方亦初感觉自己的认路能力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不过前面有一个坡,走的时候记得小心……”

  沈修然话未说完便听方亦初发出‘啊’的一声,紧接着传来阵刺耳的衣服布料同土地的摩擦声。

  沈修然快速弯下身去捞,却只抓到了方亦初的手腕。

  方亦初整个身子都滑到了陡坡之下,他看了看对岸陡峭的山谷,又看了看上方紧紧抓着他手腕的沈修然。

  方亦初是从那个位置滑下来的,他知道那个地方的土地有多滑,而且没有着力点,这样下去沈修然也会被他拖累的。

  思及此,方亦初哽咽着声音当机立断道:“放手吧,不要管我了!”

  沈修然还在努力找发力点,他皱眉道:“别废话。”

  “不,我是认真的。”生死关头方亦初真情实感道:“我真的很庆幸这辈子能遇见你,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说着两人的身体又往下滑出一小段距离,方亦初能清楚感觉到沈修然的吃力。

  “沈修然,忘了我好好的活着吧!”方亦初奋力挣扎着,试图挣开沈修然抓着自己的手。

  在他的努力下两人又下滑一段距离,他听见上方的沈修然低叹一声,握着他的手没松,但身体却传来阵失重感。

  方亦初心底一凉,心想沈修然还是被他连累了。

  转瞬又不合时宜地想这算不算殉情?虽然是他单方面的情。

  而可惧的失重感仅持续了一秒钟,比他不着边际的幻想消逝的还快。

  诶?

  方亦初睁眼看了看脚下踩的山路,又抬头看了眼他滑下来的那个坡,大约也就两米左右。

  方亦初震惊地看了看对岸陡峭的山谷,又看了看身旁的坡。

  沈修然觉出他心中所想,凉薄道:“你刚才有空观察对岸,怎么没空看看脚底。本来是可以直接把你拽上去的,都不知道你突然说什么疯话。”

  经沈修然一说,方亦初回想起了他刚才真情流露出的“遗言”。

  方亦初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捂住脸。

  “求求你,别看我。”

  啊啊怎会如此,也太丢人了吧!

  好想就这样在这座山里消失!

  沈修然不解风情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道:“这条路夜间会有车辆路过,待在这很危险。”

  方亦初只能庆幸现在天黑得厉害,沈修然手机上的电筒忽明忽暗,让他们看不清彼此表情,不然他真的恨不得罩着衣服蒙面走路。

  “这条车道上面连着另一座山峰,走到头也回不了营地,我们现在只能顺着路往山下走了。”沈修然说明道。

  方亦初点点头,随即想到天太黑沈修然看不到,于是闷声说:“好的。”

  其实沈修然找到他时他就已经腿酸到快走不动路,不然也不会不小心滑下山坡,只是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也没资格抱怨。

  “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昏暗的山路中沈修然忽然开口。

  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了惊心动魄的那一遭,方亦初坐在树下时还觉得冷得彻骨,他这会儿走在沈修然身边不但不觉得冷了,身体里还有股躁意。

  他乖乖受教道:“好好好,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在夜里走山路了。”

  沈修然身形一顿,沉默片刻后才说:“不是那件事。”

  “那还有哪件……”方亦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沈修然在说什么,面上一热,连忙道:“啊求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答应我以后也不要跟别人说,丢死人了!”

  “所以你是真的以为下面是万丈深渊才那么做的吗?”沈修然声音极轻,被一阵山风彻底吹散了,方亦初只听到个尾音,“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修然不肯再说,方亦初问了几次得不到答案只好作罢。

  这条山路极其漫长,中间的确有几辆上山的车经过,沈修然借着好眼力揽着方亦初躲了过去,一路上还算安全。

  方亦初体力差,沈修然为了照顾他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休息片刻。

  不知是第几次停下来休息时,有一丝光亮越过远方的山头奔赴而来。

  “要出太阳了!”方亦初惊喜着拍了拍沈修然的胳膊。

  “嗯。”沈修然轻声应和,“我们也快到山下了。”

  不到几分钟的功夫,天空愈来愈亮,山路的可见度也越来越高。

  “诶!”方亦初小跑着到山脚下的一片草地,指着一棵小草道:“灵气!这个是论坛上说的灵草!”

  沈修然凑近看了眼,“……这是清晨的水雾。”

  他想到什么,问:“你昨晚出来不会就是为了找这个?”

  方亦初见瞒不过去,只好老实应下,“我也有想实现的愿望嘛。”

  沈修然问:“你的愿望不是都让家人实现了?”

  “也不是所有愿望都能靠钱解决。”方亦初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

  “原来你也知道钱不是万能的。”沈修然低叹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个当成真的灵草好了,趁‘灵气’还没蒸发,快许愿吧。”

  “这就是真的!”方亦初认真道。

  哪怕是身强力壮如沈修然,奔波了一晚面上也带着掩不住的倦意,他陪着方亦初蹲在灵草旁,语气是难得的慵懒,“好好好,快点许愿吧,小少爷。”

  怎么突然叫起小少爷了。

  方亦初努力压下心底那股羞意,闭上眼睛认真许愿。

  我祝愿沈修然以后每一天都可以幸福、快乐,一年比一年幸运,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再也不用这么辛苦,如果我的愿望实在难以实现的话,那我把我的那份幸运分给他好了,我已经拥有得足够多了,两个人匀一匀也够用……

  方亦初默念着絮絮叨叨了一堆,一睁开就对上沈修然撑着下巴看向自己的视线。

  此刻的沈修然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向来白净整洁的校服上衣沾满了泥土,校裤上也布满道道灰痕,照理是狼狈至极的扮相,但方亦初却莫名挖掘出沈修然身上另一种魅力。

  学校里的沈修然总是带着股距离感,每当他进一步,对方就退一步。

  打工地点的沈修然则更加疏离,一切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而面前这个沈修然似是因为疲惫卸下了所有防备,在方亦初面前袒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平日里沈修然总是板着脸,一副天塌下来面不改色的沉稳样,但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怎么这么看我?”方亦初灼热的目光看得沈修然有些不自在,他转移话题问:“小少爷许了什么愿?”

  方亦初想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话在嘴边又起了新念头,他温声道:“我许愿和你做最好的朋友。”

  沈修然一愣,半蹲着身子侧过头看向他,“这有什么好许愿的?”

  “当然有,谁让你一直不承认我们是朋友。”方亦初挪挪膝盖凑过去,问:“怎么样,要不要趁现在给我个名分?”

  “别凑这么近。”沈修然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身子有一瞬僵硬,他问:“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做朋友。”

  ——当然是因为喜欢上你了,想曲线救国。

  但这个最真实的理由不能说,永远也不能说。

  方亦初掰着指头道:“因为你很聪明、坚强,还很自律,自行车骑得好,篮球也打得好,总之就是一个很完美的人。”

  “完美。”沈修然一直扭着头,方亦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轻声道:“你可能对我有误解,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不,你很完美。”方亦初蹭蹭身边的肩头,强调道:“沈修然,你已经很完美了。”

  对方久久没有回话。

  方亦初扁扁嘴,豁出去道:“还有就是因为你很帅,我就是喜欢找长得帅的人做朋友,不行吗?”

  对方还是没有回话。

  方亦初索性站起身转到沈修然身前,强行让他面对自己,他软着嗓音用近似撒娇的语气又问了遍,“不行吗?”

  方亦初难得的强势行为令沈修然有一瞬愣怔。

  他从小少爷墨黑色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灰头土脸的真的有够狼狈,真不知道面对这样的自己对方是怎么说出完美的。

  从来不是他不愿意和小少爷做朋友。

  而是他觉得自己……

  见沈修然还是没反应,方亦初又使出他的撒娇大法,沈修然这下彻底败下阵来。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永远没办法真正拒绝小少爷。

  “好,我答应你。”沈修然把挂在自己身上的人轻轻推了下去,“别离这么近。”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方亦初欣喜道。

  沈修然无奈应下,“是。”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修然吗,显得亲近些。”

  “随你。”

  反正就算他拒绝了,最后也会在小少爷的软磨硬泡下答应的。

  方亦初正高兴着忽然瞄见沈修然手上有一抹血色,他一直把那只手藏在袖子里,使得方亦初一直未察觉。

  “你受伤了!”方亦初伸手把袖子拽了上去,之间沈修然手背上靠近指骨的位置有一条蜿蜒的划痕,看上去很深。

  哪怕过了一个晚上,仍能看到从伤口中隐隐流出的鲜血。

  “你怎么不早说呢。”方亦初盯着伤口不知所措,他心疼道:“伤口太深了,这么好看的手搞不好要留疤了。”

  “说了也改变不了我们落难的现状,而且也不是很疼。”沈修然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还是说留疤了不好看了,你就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修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见方亦初一脸愧疚呆坐在原地,伸手拍了拍方亦初的头,“那就快走吧,等到集合时间老师联系不到我们该担心了。”

  方亦初点点头,乖乖跟上。

  昨天夜里他还在犹豫,是彻底隐藏起自己的感情,还是抱着说不定能替沈修然解开心结的心态强拼一把。

  到了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哪怕有一丝可能伤到沈修然他都不能去冒那个险。

  他的爱不应该是那么自私的。

  方亦初深呼一口气,他决定好了。

  他要守好朋友的位置,把那份不能说的情感永远埋在心里。

  当年的确是那么决定的,后面也有认真执行,但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到最后伤沈修然最深的人竟然也是自己。

  六年后的方亦初躺在沈修然的床上,摸着对方手背上那道疤痕,心虚到无以复加。

  “唔。”躺在身侧的沈修然发出一道闷哼,似是要醒了。

  方亦初连忙把他摸了半天的那只手塞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装睡。

  过了十几秒沈修然悠悠转醒,方亦初听到对方起床下地走出房间的声音。

  呼,还好没被发现。

  方亦初松了一口气。

  门外,沈修然掏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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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我觉得那谁最近不太对劲

  沈:很不对劲

  跪求富婆垂怜:怎么说?

  沈:他好像时不时在故意撩拨我

  沈:而我

  沈:……我经不起一点撩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