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只受了伤的小狮子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怕触景伤情,怕徒增难过。
可当他知道庄念还住在这里没有搬走之后,他是来过的,怀着一点忐忑的期待,想着伤情就伤情,难过就难过。
那时他天真的以为庄念是因为还忘不掉他,心里还有他所以才一直没有搬走。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说分开就真的能分开?
他不信庄念会那么狠心,那么绝情。
于是他心里又燃起了渺小的希冀,甚至在想,只要看到哪怕一丝对方还在意他的痕迹,就绝对不会再离开。
可他的希望在看到那间屋子时又彻底湮灭了。
庄念丢掉了所有带着他们之间回忆的东西,一件不剩。
那么念旧的一个人,连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时用过的床单都要傻乎乎留作纪念的人,亲手丢掉了所有的东西。
杯子、沙发、电视机...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一个人会选择呆在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不愿意离开,原因不外乎就是不在乎,或者太在乎。
庄念无疑是属于前者。
他甚至不会因为这里曾经存在过他的痕迹而感到伤心,他已经彻彻底底的不在乎他,不想要他了。
那感觉就像插在心口还未拔出的刀子,又被他亲手握着向里剜了一寸。
疼痛的感觉犹在,顾言轻轻皱眉,盯着眼前那扇门久久不能迈开脚步。
一梯两户的走廊里已经有了深刻的岁月的痕迹。
住在对面的邻居也应该已经换了人,从前堆满了小孩子的玩具,玩具汽车时不时就会摆放到他们两个人的家门口。
现在只有一个鞋架,上面放了一双男士皮鞋。
相比从前,清冷多了。
庄念的房间门口还是那么干净,烟灰色的脚垫上连灰尘都没有。
从前他们满脚泥水的回到家,无论多累庄念都会立刻把鞋子和脚垫清理干净,再整整齐齐的放回去。
嘴里还念叨着,家里就是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顾言缓步走向门前,在距离脚垫一步远的位置停下,敲了敲门。
西装裤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水浸湿,正顺着纹路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积了一小片水渍。
没人来应门,顾言屈指勾松了领带,转头向电梯门口走。
雨声越发大,噼里啪啦的打在电梯间的窗户上。
顾言拨通下属电话,报了一间酒吧的名字,让对方马上去找。
那酒吧的名字正是零度,庄念每年都要去买醉一次的地方,除了周易应该没人知道这件事。
电梯正下行,到了一楼停住,显示屏上的数字又一节一节向上跳动。
顾言看着上面的数字变化,最后停在了这一层。
他压了压眉眼,不知是紧张还是不快,向后退了一步,垂在身侧的指尖碾了碾。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两个人。
庄念歪斜着栽在另一个人的怀里,被对方架着胳膊,双颊醉的通红。
肩膀湿了一片,衣衫褶皱的堆在腰侧,领口松松的歪向一边,露出一小片隐秘的肌肤。
顾言深深蹙眉,压低声音问,“他一直跟你在一起?”
这句话不知是对醉倒的庄念说的,还是对一脸生无可恋的夏青川说的。
夏青川推了推眼镜,未及开口,庄念就晃了晃身子,扯着原本就松松垮垮的衣领说,“怎么不走了,好热。”
顾言咬了咬后槽牙。
“好好好,这就走,这就走。”夏青川翻看眼皮窥了一眼电梯外面站着西装笔挺的男人。
他其实是第一次见顾言,之前是被他手下的人按在桌子上,在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
但那声音冷的让人想打寒噤,本就记忆犹新,今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不认识都不行。
门口被人挡着,挡着的人又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夏青川无奈叹气,尴尬的笑笑,“内个,哥们,让一让,有话等我安顿好他再说,行吧。”
顾言又瞪了他一会,这才往旁边又退了一步。
庄念醉的犯困,浑身无力像飘在云层上,但这并不影响他调侃夏青川。
毕竟像夏青川这种披着律师皮的痞子,平常只有别人怕他的份,很少见他对谁认怂。
庄念呵呵笑了两声,脑袋一栽磕上夏青川的肩膀,“青川,你跟谁商量呢,你的法律条款呢,念出来给他听。”
庄念半眯着眼睛比划,颇有些撒酒疯的意味,“妨碍公共区域的使用,该,该判多久!”
一语落地,朦胧的视线和手指一同落在了顾言身前。
庄念的眼前是模糊的,酒气加上外面蒸腾的水汽,因此他只能依稀看到那个人的轮廓。
很高大,身材很棒,一看就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但头发却湿着,显得有些狼狈。
庄念拧了拧眉,突然觉得心里不舒服,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耸着夏青川,“我,我怎么好像看见顾言了,你,你快带我回家,我不要见到他。”
夏青川扶着人向前,冷不防的觉出庄念这句话一出,后面人的视线又冷了几分。
他有些慌,抬手去摸庄念口袋里的钥匙。
还没等动手,手腕就被一股极大的,极愤怒的力道握住。
夏青川疼的嘶了一声,也有点冒火,“干什么你!”
顾言攥着他的手像旁边一甩,将庄念接到自己怀里,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丢过去,“用这个开。”
夏青川,“...”
现在问一句,你怎么有我男朋友家的钥匙,会不会打起来?
夏青川扫看庄念,想想还是算了。
毕竟那个人才是庄念真正爱着的,真打起来,里外都难做人了。
他突然想感叹一句:生而为人,真的好难!
庄念头晕的厉害,被两个人来回一转手,直接体验了一次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不得不撑住顾言,闭着的眼睛稍稍睁开,试图缓解这种不适。
顾言和他面对着,庄念睁眼便先看到了顾言的领带。
他皱眉,捏着一节领带仔细瞧着,然后愤愤的抬起头,嗔怒道,“这是我的东西,谁,谁也不能再抢走。”
顾言带着的那条领带,正是周易当初送给两人一人一条的同款。
酒精的作用,他抬头的动作也缓慢,迷迷糊糊的就望进了顾言的眸子里,整个人顿时一怔。
庄念几乎立刻就酒醒了大半,迷蒙的眼底露出惊诧,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推开眼前的人向后一躲。
顾言完全没想到喝醉的人会有这么大力气,猝不及防的被推着向后踉跄了一步。
庄念身形晃晃,顾不上天旋地转,闭着眼睛用力摇了摇头,再次看过去,口中喃喃道,“顾...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