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幽是你弟弟?”他尝试着转移话题,“亲的?”

  “不是亲的,”兰栉客套地笑了笑,“他可能有些小孩子脾气,劳烦你了。”

  “很活泼。“闲潭道。他发觉兰栉没有多大兴致,也没有强迫,“我还有点事,下次遇上,我们再聊。”

  10.

  “上次”或许只有一次,“下次”却有无数次。

  墨幽都快被逼疯了。

  试想有个混蛋训练场上折磨你,训练场下在你面前若无旁人地缠着你哥——

  墨幽:谢邀,打得过早打了。

  11.

  “阿兰每天都吃这么清淡吗?”闲潭凑了上来,“看你吃了好几天了。”

  那声“阿兰”叫得一旁的墨幽浑身不舒服,谁知兰栉不但没有反驳他,还波澜不惊地回应道:“吃不了别的。”

  闲潭只当他吃不惯,也没再问别的。他看了一眼通讯上的日期:“对了,上次请你帮着申请的临时进出权限通过了吗?”

  “提醒我了,”兰栉道,“先前太忙了,一直没来得及说——我研究室在三楼,你看什么时候来,我出来接你。”

  墨幽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咬牙切齿地道:“我吃完了。”

  说罢,端起餐盘,快步离开了。

  “……”兰栉叹了口气,“小孩子脾气,别管他。”

  “我时间很多,具体看你方便。”闲潭没有在意墨幽的异常,他注视着兰栉的眼睛,墨蓝色的眸子里透着认真,“今天有空吗?”

  “三点到五点,五点二十我有研会。”兰栉站了起来,“到时候联系吧。”

  12.

  好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兰栉心里清楚这人去了哪里。

  果不其然,打开研究室的大门,还在摆弄一个小零件的墨幽动作停了下来。

  “别乱动,别人要用它。”兰栉一面垂着眼戴绝缘手套,一面神色淡淡地道。

  墨幽把零件放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他要来做什么?”

  “他想微调一些设备的运行机制,想让我帮着看看。”

  墨幽垂在一旁的手握紧了拳头。他压抑着怒气,道:“我也可以聊这些。”

  兰栉动作微微一顿,继而头也不抬,只唤道:“墨幽。”

  “选择了,就不要去想另外的路。”他道,“把实战学好,学精就是了。机甲有关的不是你现在该去探究的问题。”

  墨幽知道他误解了。张了张嘴,他想要解释:“我……”

  “闲潭他在战场上已经打了好几年了,实战经验很足——你以为谁都可以像你一样出入随意?”兰栉抬手将刚才墨幽摆弄的零件拿了过来,随口道,“这个零件是他从敌方机甲上取下来的,赠送给机甲系复制研究才换来的这次进入的资格。”

  “……”墨幽小声嘀咕道,“早知道他要用就藏起来了……”

  兰栉被他逗笑了:“像小时候藏铁盒子一样?”

  墨幽愣了一下,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了。

  “助理前几天送了我一包兰花种子,”兰栉从一侧柜子里拿下一个浅青色的锦囊递给他,“无聊的时候可以种一下,挑选过基因的,设定好自动浇水的时间就行——助理说这个品种能带来好运。”

  墨幽接了过来:“怎么连个机器人都送兰草。”

  “莫幽城的传统罢了,生活这么久,你还不清楚?”兰栉道,“回去训练吧,照顾好自己,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13.

  “阿兰,这个位置的零件是做什么的?”

  “调平衡旋钮,”兰栉走了过来,“别碰那个,动力系统在这里。”

  “这个能拆吗?”闲潭指着其中一处。

  兰栉沉吟了一阵,转身去桌上拿出了工具。

  “我试试。”他说。

  14.

  靠得近了,闲潭总能闻到这人身上的一丝淡淡的消香,与学院那条小径兰花种群的气味相似,却不像那般浓郁。

  耐闻且安心。

  阴错阳差地,他开口了:“阿兰有喜欢的人吗?”

  兰栉垂着眼,没有说话,动作也没停顿。

  有,怎么没有?

  一种不可言说的情感在胸腔里弥漫开来,他在辗转中总挣扎着试图说服自己,却始终无法了断。

  ——他不该对那个人有这种情感,对他而言,这无异于对恩人的不敬。

  更何况他虽对外说“不是亲弟弟”;内心却待他如亲人。

  本就是饮鸠止渴,他也从不敢表露出对墨幽的爱意。

  “没有,”他故作镇定地抬起眼,“拆下来了,你看要怎么改?”

  15.

  “这有一批刚从前线运回来的机甲,”助理虽是机器人,说话却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它打开投影,放大了其中一个机甲,“这个机甲出了点故障——您知道他们操控机甲时会将机甲信号和脑电波共频,否则机甲保险装置不会打开。仅管对接和脱离时间不足一秒,但据这个机甲的复盘师描述,这个机甲受损后出现了频率混乱以至于无法在短时间内脑离的情况——具体感受本该询问操控者,他现在正在康复中心,还昏迷未醒。”

  兰栉皱了下眉:“在那个机甲在哪?”

  “复盘组将于明早九点一刻派人送到您研究室来。”助理说,“总管要机甲系三日内查出情况再提供方案,并且会向前线和预备军队说明真实情况并发布声明,也向所有将官亲属再次提供签约‘极端权利’的通道……”

  “极端权利”,是“在极端情况下,正式的军官亲属可自行选择是否对其生命进行了断的权利”的简称。

  换而言之,亲属可依据伤情报告及伤员情况,决定是否终结伤员生命以减轻伤员痛苦。传言该条约初期创始者将该项权利归本军所有战士所有,受伤之后却被有心之人滥用该权利将其杀害,从那以后,该权利只归属于战士本人指定人所有了。

  “三天……”兰栉被气笑了,“他能得到一个什么方案?”

  话音刚落,一个通讯便打来了。

  “阿兰,”嘈杂的背景音混杂着男人微喘的气音,却难掩他语调的轻快,“今天出去吃吗?我来你楼下接你。”

  兰栉正在气头上,自己也没注意语气中的怒气。他冷冷地道:“不去。”

  “怎么了?”闲潭声音正经了起来,“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16.

  从某种意义上说,闲潭算得上兰栉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合心意的知已。

  年龄上大差不差,思维上也很是合拍,更何况闲潭是军营上出了名的体贴和心细,外人都对他尊敬有加。

  听完兰栉的解释后,他沉思了几秒:“先吃饭吧,我给你带上来,身体要紧。”

  结束了通讯,兰栉抬起手,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把出入权限给他开一下。”

  助理机器人屏幕上亮了一下,表示申请成功。

  17.

  通迅频道未读消息亮了一下,兰栉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去,却发现是自家小孩。

  墨幽只没头没尾地给他发了一个字:【哥】。

  兰栉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回道:【怎么了?】

  墨幽坐在训练场旁的树荫下,看向人群的目光收了回来。他在对话框上打出:【你为什么和闲潭走这么近?】一句,顿了顿,又慢慢一字一句地删去了。

  我有什么资格管这些?他问自己。

  但他内心接受不了兰栉与别人亲近,更见不得别人议论。

  尽管可能是事实。

  然而那天偶然听见有人在议论这俩人,甚至谈论起二人的暖昧,他不冷静了。

  仅管他心中明白那是属于兰栉自己的权利,他没资格插手……但他怕。

  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向对方表露心意,却有第三者插手,凭借毫无顾忌抢占先机。

  删删改改许久之后,他自暴自弃般回道:【过两天有空吗?有个阶段汇报比赛,在下午。】

  隔了一会儿,对面回复道:【看吧,有时间就来】

  墨幽呼出一口浊气,站起身,快步越过被人团团围住的闲潭,径直离开了。

  18.

  “闲长官要淡恋爱啦?”一旁的人调侃道,“看上谁了?说出来让一起睡过泥坑的兄弟听听。”

  “谁跟你睡过泥坑?明明当时有你睡着了。”闲潭一脸平静地道。他一面在通讯器悬浮屏幕上发讯息,一面淡淡反驳道,“如果当时没有发现你沉下去了,还能在这儿见到你?”

  “别转移话题,”那人笑嘻嘻地道,“是不是隔壁机甲系的兰栉?咱几个哥们儿以前都见过,长得挺标志的。”

  闲谭不答,他按住耳麦,听了句什么。继而,他收起显示屏,不置可否:“劳烦让一让,我去给人带个饭。”

  在一片起哄声中,他耳麦中传来兰栉已归平静的嗓音:“出入权限已经给你打开了,记得要扫两次虹膜——我在研究室里等你。”

  20.

  与此同时,助理机械眼眸子一亮:“总管让您十日内交上去就好。”

  兰栉一愣,继而松了口气。

  总管不像是能自我反思的人,改变自己下的命令,只有可能有人去联系过他了。

  他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事,排除复盘组那群他很少打交道的人,剩下的只有闲潭了。

  心里微微一动,他恍了神。

  补充一些世界观:

  柃星,Υ系从内往外第一颗星球,通过人为改造生存环境(包括但不限于投射陨石强行改变星球公转、自转速度,安装巨大反光镜以改变拟太阳光照强度等),目前公转周期 360天 10h 27min ,自转周期为 20h 47min 5s,有一人造月亮,是祖先为纪念殖民前的母星所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