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蒸气越来越密,温度也不断攀升,本就脑袋发胀的唐澄因处在这样的环境下让她更加头晕目眩,太阳穴像被针扎一样,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起高冉的质问,一声高,一声压抑,她控制不住情感的流出,让唐澄心生悲哀。

  可怜的高冉到底怎么了,又是怎样落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想听清,她想回答,想从第一个问题开始,把高冉所有的疑问解答清楚。

  可是闭口不谈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高冉越加激动高昂的声音让她心脏被刺激得一抽一抽,狂跳不止,被扼制住的手腕已经快没了知觉,手指已经僵硬得动弹不得。

  模糊的视线中,能看到和她一样上下起伏、呼吸频率乱成一团的身体。

  她听见高冉说:“我够主动了,对吗?”

  高冉嘴唇微张,另一只手从肩膀慢慢向上,抚过脖子,耳朵,再到脸颊,最后放在她额头上。

  唐澄皱眉。

  是在试探温度吗?

  唐澄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向上。

  高冉动作飞快,没有任何思考和犹豫,捂住她眼睛,低头亲上去。

  她的猜测是对的,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唐澄就主动迎上来,接吻时一如既往的温柔,是一种循序渐进试探着教学的耐心。

  绵长一吻在汽雾流水中结束,高冉与她额头相抵,睫毛撑不住水珠的重量,一颗颗落下,顺着眼眶滑进去,朦胧之间,高冉分不清眼睛里的是泪水还是什么。

  只因为没等到回应就崩溃,这不是她的性格,她应该把唐澄推得远远的,看不见最好,可令她没想到,自己竟每天坐立不安,时时刻刻关注着唐澄,还查岗似的去看她微信步数。

  什么时候唐澄也能左右她的情绪了?

  要命的酸涩感不停往鼻尖窜,剩下的尽是对唐澄默不作声的愤恨。

  一喝酒就任人摆布,还说哪个好人追人追到家里,现在自己不就是她口中的好人。

  高冉感到更怒火中烧的是,如果今天换成别人,唐澄是不是也丝毫不作防备,顺其自然地一步步发展。

  仅仅是没由来的胡乱猜想,便让她醋意大发,她抓紧了唐澄手腕,轻轻一拽。

  唐澄如同一只被捉住前爪的兔子,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稀薄的空气让她有种被重物捆压的错觉,喘&气声从唇齿间断断续续吐出,哪怕是不停告诉自己要放松,也一点用都没有。

  她很难受,想推开高冉,被迫握紧的拳头才刚刚张开,面前的人就再一次吻了上来。

  手指碰了碰高冉的下巴,唐澄明显感受到高冉整个人都打了个颤,接着把她手往下拉了些,似乎又有些顾不上亲吻的力度,在高冉故作镇定的慌乱之中,她被咬破了嘴唇。

  而再一次被捂住的眼睛,也因高冉用力一压,痛得紧闭,瞬间炸开了好多密密麻麻的金花。

  舌尖的血腥蔓延而出,高冉这才反应过来,她把唐澄弄疼了,弄坏了。

  松了手,把人转过去,拿来浴球挤上沐浴露,快速搓出泡沫,从上到下把唐澄抹了个遍。

  而唐澄则听话地撑着墙,身后一切都交给了高冉。

  那双手摸过的地方,唐澄早已经有了准备,只是到肚子的时候,高冉动作慢了下来。

  哗啦啦的水声仿佛静止……

  唐澄把憋着的那口气吐出去。

  什么都没有,水声停止,她被裹着浴巾推出了淋浴室。

  唐澄蹲下等她,整个人折叠起来,没扎起的头发垂落在地下,像一条枯藤,被一场雨浇透,等待下一场灾难的来临。

  高冉以为她会自己走出去,等她拉开浴帘,看见双手抱头的人颓废地坐在那儿,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把人拉起来,抱到洗脸台上,随手抓来条毛巾盖住唐澄的头,再抱着人出去。

  半夜,一楼亮着一盏小灯,高冉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一直围绕着她的光彩神气荡然无存,她就这样呆呆地望向窗外,连若有所思她都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

  给唐澄吹完头发就把人哄睡了,唐澄第一次睡得这么快,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睡得这么安稳。

  高冉在床边坐了很久,等唐澄第一次翻身,背过去时,才起身下楼。

  静谧的环境总能让人平复一切情绪,这对高冉来说屁用都没有。

  这一两个小时里,她反复回想刚才说的混账话,干出的混账事。

  天蒙蒙亮,高冉把被子送上去,铺好,检查窗帘有没有全部拉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在楼上走来走去却不知要干什么。

  先这样吧,等天一亮,也许一切都变了。

  高冉前脚刚把门关上,唐澄就醒了,她没起来,也没打算起来,在床上睁着眼睛到闹钟响起。

  关上闹钟,她又在床上坐了很久。

  高冉走之前把浴室门关上了,磨砂玻璃映出的微弱光亮是镜子旁边的照明,这是高冉的习惯,也被唐澄保持了很久。

  这一坐就到了中午,窗帘也挡不住烈阳,从缝隙中钻进来,唐澄两边一起拉开,明媚的阳光瞬间在卧室炸开。

  她编辑好一条消息,跪坐在飘窗上,删删改改,只留下几个字,然后给高冉发送过去。

  [没留宿吗?]

  高冉收到那条消息的时候正顶着萎靡不振的状态在自己的房子里吸甲醛。

  防止自己吸晕过去,撒手人寰,提前通知了袁时予和骆优雪。

  这房子装修好了没住进来过,通风通了大半年,家具那些硬件也都搬进来了,只是还一团糟,没个家的样子。

  之前给唐澄买的沙发就是她现在躺着的同款,一个人是真寂寞空虚。

  几乎二十四小时没合过眼,她终于有了困意,也不知道是要晕了还是要睡了。

  袁时予和骆优雪同时到的,两人面面相觑,骆优雪以为走错地方了,袁时予以为她也走错地方了。

  最后还是两人同时打电话才都反应过来确实没走错,相互试探了口径,确定都是被叫来的,相互之间才没了敌意,然后一人摁一半密码,门开了。

  “我的亲妈嘞,你怎么还表演杂技呢。”骆优雪一进门就看见高冉挂在沙发上,整个人倒立着,脖子往下已经红透了,再不救命可能真没命了。

  她脚底一蹬地,冲了过去。

  跟在后面了袁时予被骆优雪绊了个跟头,心里正骂着这人毛手毛脚的,听见这一声喊,也看见了挂着半死不活的高冉。

  高冉这样她倒是不奇怪,甚至还翻了个白眼,才插着腰走过去。

  “要死了?”袁时予站在她俩身后,“喊我来收尸?”

  高冉被骆优雪强行调了个头,然后倒下,闭着眼睛不说话。

  “今天没工作?”袁时予问。

  骆优雪往地下一坐,趴在高冉旁边:“昨天晚上才结束,把她送到唐澄那儿去,以为能消停两天,谁知道她突然回来了。”

  “哦。”

  骆优雪愣了一下:“啊?”

  “我说我知道了。”袁时予把骆优雪拉起来,让她坐另一头去,“让她休息吧,睡醒了问。”

  骆优雪又往地下一坐,袁时予皱眉:“你干什么?”

  “你不是坐那儿吗?”

  “我让你坐上去,没让你坐下去。”袁时予指了指沙发,“上去啊,高冉平时就这么对你?”

  骆优雪还是不动,尴尬得笑了笑,解释道:“不是,地毯坐着踏实。”

  神经病吧,袁时予心说。

  也只过了半小时,高冉就醒了,她往上看,头顶是袁时予,往下看,脚边是骆优雪。

  干什么,左膀右臂,俩护法呢。

  “你们怎么来了?”高冉爬起来。

  骆优雪惊醒,懵逼地看着她。

  袁时予撑着头:“不是你让我们来的,怎么个事儿,讲吧。”

  “哦,没事,我让骆优雪顺路带的午饭呢?”高冉问,“被你们吃了?”

  骆优雪一拍脑袋:“哎!我走太急,给忘了。”

  高冉叹气:“等会儿一起出去吃。”

  袁时予冷静的可怕,她面无表情道:“听说你最近脾气渐长,快过年了,该收收就收收,另外,我等会儿还有事,你要没话说,我可走了。”

  “我喜欢唐澄。”高冉老实交代,言语平淡地回答,“这算事儿吗?”

  “算。”骆优雪说,“你睫毛进眼睛了都算事儿,这怎么能不算。”

  袁时予想让她闭嘴,看在照顾了高冉这么久的份上,忍住了。

  高冉一副妥协的悲壮样:“单方面,没想过强迫,也没打算捅破,只是点了她一下,没用,要说朋友变恋人本来就很危险,我们这还是……”

  袁时予问:“自己攻略自己?”

  骆优雪突然举起手:“对,她每天都往唐澄那里跑,我好几次去接她心情都不好,但第二天还是让我送过去,搞不懂为什么。”

  “那个。”袁时予烦躁地抓了抓额头,“想听她说。”

  骆优雪做出“哦”的口型,然后抓着自己的手不再讲话。

  高冉想反驳,可是骆优雪说的句句属实,撒谎是不可能的,这些破事没撒谎的必要。

  “差不多吧。”高冉也跟着袁时予抓抓脸,“之后就觉得是我上赶着讨好,她又不拒绝,我不就容易上套。”

  “你上套?”袁时予夸张地修正,“你要上套你早上了,首先就是范培培,怎么还轮得到唐澄,我警告你,这不是喜欢,就是单纯和她相处太久了,潜意识里让你产生了感情,这种感情怎么能叫爱情呢,你是多不理智才能说出这种话。”

  “可是那的确可以被称为爱情。”骆优雪不同意她的说法,小声替高冉辩驳。

  袁时予倒吸一口气,指着她:“我说不是就不是。”

  骆优雪心有不甘,又因身份原因不方便参与,只能在袁时予警告的眼神中再度低下头。

  “那可能不是吧,真不太好说。”高冉发起愁来,“想不明白为什么又不能是。”

  袁时予:“不能是还需要理由么,你难道没考虑过唐澄是怎么想的,她能接受吗?”

  “不知道,她……”

  “她怎么了?”

  高冉看向袁时予:“她不会和我说的。”

  这时骆优雪又忍不住插嘴了,不过这次声音小了很多:“因为唐澄比较传统,而且也没那么,那么开放。”

  高冉紧接着说:“咱们这圈子你懂的,直的没几个,要不就是双,刚开始我也花了点时间接受,毕竟经常能看见两个人在公司角落里抱着啃,可能我是被影响了吧。”

  袁时予明白她意思,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我不能替你做决定,只有两个字,负责,任何感情,都要为它负责,哪怕只是一段时间,等到告别那天,回想发生过的一切,没有后悔和遗憾,就够了。”

  她没想让高冉走上一条回不来头的路,更不愿意看着好朋友因“环境影响”,改变自己的性取向,要真是为了试试,谁都阻止不了高冉,如果只是误解了自己,那更好,转个弯儿就回来了。

  过了会儿,高冉嗯了声:“范的事儿你也知道?”

  “当然。”袁时予说,“她还跟我炫耀呢。”

  骆优雪往中间挪了挪,听她们说八卦。

  高冉对范培培真是无话可说,她的行为就是闹着玩儿,追寻刺激。

  “随她去吧,她比我更难摁。”高冉靠着沙发,喃喃自语,“没看出来她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