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猛地睁开眼, 望着周遭氤氲的水雾，大口地喘着气。
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令人很不舒服。
“师妹, 你醒了？”洛简在屏风外站定，“我暂时将你的内力封住了, 但是这只是一时的办法。”
沈素握了握拳, 她确实感觉不到半点内力了：“嗯。”
“你……”洛简长叹了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出去一趟，无情道都没守住？你知不知道你得重头来过才能……飞升？”
沈素本就没想过飞升，所以神色淡淡：“我知道。”
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飞升遥遥无期, 这事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是因为那只猫妖？”洛简只觉得有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从前的师妹对飞升多么执着, 他现在就多恨铁不成钢。
在他的眼里，沈素已然是“为色所迷”。
“师兄，谢谢你帮我瞒了那么久。”沈素没有回答。
她不是没想过留在这个世界。
但她是人, 陆妍是妖, 人就算修仙, 寿命也不过几百年，而飞升是极小概率的事件，飞升后又不能从仙界出来。
妖的寿命可长达千年, 更何况陆妍还是妖王的后裔。
总而言之，留下来，并不划算。
“沈素，为了一只妖, 你甘愿放弃那么多年的修为吗？”洛简气愤地质问道，“你若真的愿意, 那我便亲手废了你的内力。”
听着师兄怒不可遏的声音，沈素缓缓从冷泉中起来，淡然拿起一旁的干毛巾和新衣服。
她已经很久没这样擦过了，有内力的时候，直接用内力，省时省力。
她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面色温和：“师兄，我知道你是好意，若是别无他法，那便废了吧。”
“你……”洛简都气笑了，一腔怒火不知该往何处去，他很少像这样对沈素发火。
洛简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缓了好几口气，还是没有让内心平静下来，这个状态并不适合谈话，他干脆拂袖离去。
沈素走到悬崖边，顿时有些犯难，现在她没有内力，不能御剑飞行了，怎么回镜华峰呢？
正在她踌躇之际，袁紫宁来了。
“师父，你没事了吧？我们都很担心你！”袁紫宁从她的剑上下来，眉眼间凝着焦灼。
“我没事。”沈素微微颔首，问道，“猫猫还好吗？”
“猫猫没事，不过，带师父过来的时候，有个狐妖被抓了，现在关在水牢里了。”袁紫宁小声地说道，“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出她是狐妖……”
“也许是误会一场。”沈素皱起眉，“带我去看看。”
“是。”袁紫宁便将沈素带去了主峰水牢外。
恰巧，洛简也站在那，他回过头，神色晦暗不明：“一只狐妖而已，也能让你来得这么快？”
“毕竟是送我过来的人，我总要看看。”沈素莞尔一笑。
袁紫宁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怎么感觉空气中有股火药味？
“那就一起进来吧。”洛简冷声道。
沈素与洛简并肩而行，袁紫宁识趣地守在水牢门口，没有进来。
两人一路沉默，走到了关押狐妖的水牢前，阿绯看见沈素，立即双手抓着牢房的杆子，眼前一亮：“仙长！”
沈素转头看向洛简，开口道：“师兄，放了吧，如果不是为了将我送到青虚山，她根本不会来这里，她是为了救我，而且她不是坏妖。”
洛简目光微沉：“师妹，是不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觉，你让以为我对妖族宽容至极？”
沈素拱了拱手，温声道：“师兄最是公正、明辨是非。”
洛简缓缓闭上眼，沉默了半晌，抬手将阿绯身上的禁制解开：“好。”
阿绯长舒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仙长一定会救她的。
“多谢仙长……”阿绯拱手道谢，她看向沈素欲言又止，原本她是要和猫妖去妖界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那猫妖还去得成吗？
“师兄，我还有事要和她交代，可否……”沈素轻声问道。
洛简眸色渐深：“你又打算瞒我什么事？”
“我安排一下这只妖的去处。”沈素温声说道。
“师妹还真是贴心。”洛简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从他离开的步伐可以感受出来，他气得不轻。
沈素转身看向阿绯，将她扶起：“你没事吧？”
阿绯摇了摇头：“我没事，但是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
沈素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去妖界入口，找一棵心形的树，在那里等猫猫过来。”
“好，我这就启程。”阿绯拱手道。
阿绯变回了红色狐狸，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素也慢慢走出水牢，洛简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长叹了口气，朝着洛简的院子走去。
青虚山很大，主峰是最大的一座，从前有内力，可御剑飞行，再远的距离也不觉得远。
但现在沈素和凡人无异，她只能一步步走过去。
她到院子外的时候，洛简正在下棋。
“师兄。”沈素停在院门外，远远地唤了一声，“抱歉，让你失望了。”
“将那只猫送走，我会想办法恢复你的内力，让你重拾无情道。”洛简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眸色渐深，“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
沈素淡淡地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洛简缓缓站起来，同沈素远远相望。
他总觉得，与自己的师妹隔了很远很远。
从前师妹专心修炼的时候，他在偷懒，想着玩乐。
后来师父老了，需要有人继承掌门之位。
师父告诉他：“阿素不适合当掌门，她不喜欢那些人情世故，便让她专心修炼吧，说不定我们青虚山还能再出个上仙。”
洛简这才开始用心，最后在考核中脱颖而出，当上掌门，如今师妹却放弃了飞升的机会。
“她挡了你的路，我会杀了她。”洛简的话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沈素自然毫不畏惧，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想杀她，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话就如一个冰锥狠狠地刺进洛简的心脏，他的心底一阵阵发凉，忍不住反问：“你就这么喜欢她？”
洛简想不明白，从前冷心冷情，看不上任何人的师妹，怎么会喜欢上一只妖？
哪怕她看上的是她的徒弟，他都没那么难以接受。
“我是为她而来的。”
无论是此刻站在洛简面前的沈素，还是穿梭于这些世界里拯救恋爱脑的沈素，都是为了陆妍而来的。
“我知道。”洛简只以为沈素说的是当下。
沈素缓步至洛简面前：“我会送她走，但不是现在。”
现在的陆妍，不足以在妖界立足。
“什么时候送走？”洛简脸色微微好转，沉声问道。
沈素思忖了片刻，说道：“大约……一两年？总之不超过三年。”
洛简敛眸沉思了片刻：“好，我给你三年时间，我会尽量帮你保守秘密。三年之后，我不会再让那只猫妖留在青虚山。”
“多谢师兄。”沈素拱手道。
“那你自己呢？”洛简问道，“你的修为怎么办？怎么恢复？封住内力并非长久之计，只能保你三月无虞。”
“那不是还有三个月时间吗？”沈素语调轻松，“那就三个月后再说，师兄不必为我担心。”
“好。”洛简长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这事你自己处理。”
“谢谢师兄。”沈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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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简将沈素送回了镜华峰。
沈素刚从剑上下来，猫猫就朝着她撒腿跑来。
她笑着将猫猫抱起，挠了挠她的脖颈：“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洛简偏过头去，不看那只猫妖：“有什么事，让你的徒弟告诉我，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好，师兄再见！”
看着洛简离开镜华峰，沈素总算松了口气，她揉揉猫猫的头，温声道：“好了，没事的，现在很安全。”
“喵……”猫猫伸出一只爪子，搭在沈素的肩膀上，张开爪子，然后在上面轻按。
“跟我一起去闭关吧？好吗？”沈素握住这只爪，温柔地摩挲着她身上的毛。
“喵~”猫猫被捋舒服了，眯上了眼。
沈素想了想，带猫猫去哪闭关呢？
一开始出来的洞穴？那也太辛苦。
这时，任紫修御剑飞行回来了。
“师父，你怎么样了？没事了吧？”任紫修面色焦灼，从剑上下来的时候险些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没事。”沈素顿了顿，“紫修，你来得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帮我做。”
“师父请进。”任紫修连忙拱手道。
沈素瞥了一眼院子，淡淡地说：“我要闭关。给我这院子设个屏障，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任紫修没有丝毫质疑为什么要在镜华峰峰顶修炼。
一般来说，闭关都是在洞穴等清寒的地方。
不过，师父那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她只要照做就好。
“好。我进去之后，就设屏障吧。”沈素莞尔道。
“是。”
沈素抱着猫猫进了院子，任紫修看见这只猫猫，有片刻迟疑，怎么修炼还带着猫猫？
疑问只出现了一刹那，她摇了摇头，按照沈素的吩咐行事，设下屏障。
然后，她还通知了宴子期、袁紫宁和季善，告知沈素闭关的消息。
袁紫宁有些疑问：“师傅闭关，让猫猫带了进去。那猫猫的饭怎么办？他们又进不去。”
任紫修语气笃定地说：“师傅向来思虑周全，她定是考虑好了。”
“也是。”出于对沈素的信任，袁紫宁点了点头，将这事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