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调在颤, 殊不知许杏仁的心也在颤。

  许杏仁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今天,顾丛疏口中的话。

  顾丛疏向来是天之娇女, 高高在上。而今天老夫人的那一巴掌,抽打在顾丛疏的脸上, 把她的骄傲碾碎了一地。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顾丛疏身上的距离感才彻底消失, 许杏仁才能感受到, 在这份长时间颓丧情绪后的真心。

  这是一句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正的后悔。

  所以, 许杏仁才会有这么深的体会,她才会在顾丛疏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心底的酸涩再也忍不住,泪水不住地滑落。

  她没有哭出声音, 当眼泪就是止不住了, 一刻也停不了了。许杏仁只知道, 她等了多久多久的话, 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被说了出来。

  她只知道自己很难过,连话都说不出来, 连路都走不动。

  许杏仁全身能调动的微弱的力气,都已经拿去强忍自己会放声大哭的冲动。

  而下一秒。

  顾丛疏的迟疑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积攒够了勇气。

  许杏仁没走。

  而顾丛疏的视线微微上抬,就能看到许杏仁垂放着的手, 她分明看见, 许杏仁的手指在轻轻地颤抖。

  小许她不是无动于衷。

  顾丛疏不敢去牵许杏仁的手,是因为她害怕许杏仁将自己推开,她总是感觉, 自从离婚之后, 许杏仁在方方面面都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而此刻的许杏仁, 是离婚了这么久之后,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小小的展现出了脆弱。

  顾丛疏伸出的手,只是轻轻地勾住了许杏仁的小手指。

  而许杏仁没有拒绝。

  此刻,许杏仁的心在狂跳,这是和之前都截然不同的体会。随着心跳的加速,更多的情绪也涌现了出来,更加控制不知自己得泪腺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

  不是说了不哭了吗?

  那个坚强的人哪去了。

  她还在原地没动,可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已经被调动了起来。

  许杏仁听得到,顾丛疏也起身了,顾丛疏走动了。

  ——直到顾丛疏来到自己的面前,许杏仁才明白自己是泪眼模糊的。

  她已经看不见顾丛疏的样子了。

  模模糊糊一片。

  “哭吧。”顾丛疏一直没有放开许杏仁的手,她的语调极慢,“……没关系的。”

  可许杏仁感觉到,顾丛疏的指尖也在颤抖。她不知是紧张还是也同自己一样在克制情绪,力气开始慢慢增大,许杏仁的手背感受得到那种被挤压的触感。

  许杏仁泪眼朦胧盯着面前的人,顾丛疏在帮她擦眼泪,动作很柔和。

  她偏过头,不想顾丛疏擦了,自己现在都哭成这个样子了,肯定会很丑吧。

  顾丛疏用手抵着她的另一边脸颊,不让许杏仁乱动。

  许杏仁的视线终于清楚了,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顾丛疏离她很近,但许杏仁自己沉浸在情绪之中,所以没有看出来其实顾丛疏的眼睛也是湿润的。

  渴望,在对视的时候冒了出来。让许杏仁有刹那间的惊慌,为何她的心中在此刻是这样期待顾丛疏的靠近?

  她不知道自己眼睛和鼻头都是红通通的,在顾丛疏的眼中看来,疑心就是自己刚才是哪里欺负了这小姑娘?

  许杏仁一哭起来,顾丛疏就没了阵脚。

  那年许杏仁刚来北安市的时候,老夫人一定要顾丛疏带许杏仁去玩。顾丛疏是带了,可是在中途,许杏仁走丢了。

  时间不长,顾家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但找到的时候,许杏仁抱着她就哭,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许杏仁哭。

  “别哭……等下眼睛都要肿了。”顾丛疏说起这些安慰的话都很干涩,她想自己还需要学习的地方确实还有许多。

  顾丛疏紧握着许杏仁的手。

  她仿佛在这一刻接收到了许杏仁心底的信息,呼吸一滞。身体已经比自己更诚实更快地挨了过去。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许杏仁并未躲开,也没有将脸别开。

  顾丛疏的心砰砰狂跳,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剧烈的心跳。她甚至能看到许杏仁闭起的眼睫之下,浓密如小扇子一般的柔软睫毛轻轻地在颤动。

  可她的喉咙里传来一阵抑制不住地干涩之意,这让顾丛疏的理智在瞬间回笼。

  反倒是她先偏了头,措手不及地微微低下去掩着唇咳嗽了两声。

  这两声咳嗽仿佛把许杏仁从一场自我编织的梦境里唤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

  顾丛疏手足无措,破天荒地说话结巴起来:“对不起……我、我突然想起来,我感冒的,会传染给你。”

  还发着低热,顾丛疏是个病人,她恨此时的自己为何这么恰巧的就是个病人。

  许杏仁不哭了,她现在又是惊愕又是羞赧,不清楚顾丛疏刚才的意乱情迷代表着什么,更不清楚自己的回应又是什么。

  脑袋里一片都是乱糟糟的,比任何时候都混乱。

  她将手轻易地从顾丛疏的掌心抽了出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匆匆地背过身往里面跑。

  “小许!”顾丛疏跟着跑,但是许杏仁没回头,“你别跟过来了。”

  声音是刻意压低的,还是有哭腔。

  顾丛疏不动了,她知道许杏仁短时间是真的不想看到自己了。而她,也和许杏仁一样混乱。

  在这种混乱无序中,顾丛疏又好像终于从那一堆麻线里扯到了一个可以通向终点的线头,隐约得以窥见天光。

  顾丛疏好像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想要什么了。

  ——

  许杏仁一路跑进住院楼,还低着头。她没敢直接回病房,而是先回到卫生间那边去整理自己的情绪。

  当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真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眼睛通红的,眼尾是红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一簇一簇,凌乱不堪。还有泪痕印在脸颊,头发也散乱了几缕。

  明明没亲到。

  许杏仁摸着自己的唇角有些崩溃地想,怎么看起来自己像是被□□了一番似的?

  回到病房里的许杏仁心想自己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

  她坐在病床边削苹果,李秀萍忽然出声:“小心点!杏仁,你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啊?”许杏仁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她低头一看,小刀再快一点,她的大拇指上就要有一道血口了。

  “我……”许杏仁收了心,她知道自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外婆,我好迷茫。”

  李秀萍道:“刚刚碰见谁了?”

  许杏仁说:“……丛疏姐在外面。”

  “她是不是来了,下午的时候。”李秀萍立马就清楚了事情,“在你和老夫人出去的时候,她也过来了,对吗?”

  许杏仁点头。

  “跟着你自己心里的想法走,凡事不要有那么大的负担,你要记住,现在的你是自由身,不是吗?”李秀萍说,“杏仁,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李秀萍又说:“反正外婆支持你。”

  “可是我却很不确定……我真的不确定。”

  “傻孩子,你们年轻人不是都说有无限可能,要多去尝试吗?”李秀萍道,“不确定?那多处处嘛。今天喜欢这个,和这个吃饭。明天喜欢那个,去和那个吃饭,直到有一天你想和这个人一直吃饭,不想和另一个吃饭,那就一直和那个人吃饭嘛。”

  许杏仁听完之后仔细想了好久。

  笑容才重新回到她的脸上:“我知道了,谢谢外婆。”

  今晚的许杏仁情绪激动,思绪繁杂。李秀萍看出来了,所以今晚她没有让许杏仁回去休息,而是让许杏仁在医院和自己一起睡了。

  第二天,许杏仁和顾丛疏刻意地没有联系。

  其实以前也不联系,但昨晚的事情之后,似乎有什么就变了。她和顾丛疏之间的气氛不再箭弩拔张,可是,两人似乎也还没有准备好就来面对现在的情形。

  索性不联系,这样也好。

  就顺其自然吧,许杏仁想着。

  反正自己没想好,顾丛疏也不可能那么快心里就有决策。

  她又忙了一天。许杏仁自我调解的能力很强,经过一天的工作后,她已经把那晚上的纠结和悸动压在了心底。这晚,她选择了回去休息。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许杏仁听见了房门被打开,是顾丛疏回来了,但她在房间里做护肤并没有出去。

  没多久,她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小许,你休息了吗?”顾丛疏是看许杏仁的房门缝里还透出来些许的灯光才敢来敲门的,她的声音低低的在外面传来,“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许杏仁便去开门,门口的顾丛疏脸色依旧苍白,看着像是病还没我好全。这几年,许杏仁还从未见过顾丛疏这么疲累的样子,估计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也让这个强大的人开始力不从心。

  她生病了,还按道理今天应该还在休息期。难道又去公司了?

  “你上班了?”许杏仁随口一问,顾丛疏点点头,“只是顺便去开了个小会,不知道你今晚上会回来。”

  如果知道的话,顾丛疏今晚肯定不出去,就在家里等着。

  “还真是工作狂。”许杏仁嘟囔了声,和顾丛疏一起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昨晚上的事,“要和我说什么?”

  看顾丛疏的这个表情,应该不是说那晚上的事。

  “我能搬到这里来吗?”顾丛疏指了指在许杏仁房间旁边的那个二次卧,“这里离书房更近一点,这样我工作起来更方便。”

  许杏仁问:“你的房间离书房也不远。”

  不管怎么远,都总归在这个家里面,又能有多远。

  顾丛疏面不改色道:“有点远,因为我想快点有一个工作状态。而且书房里的隔音也更好,当时装修的时候书房的墙和其他的不一样。”

  许杏仁狐疑地扭头看了下书房的墙面,感觉没什么不同。

  “那随你。”许杏仁无所谓说,“有你这样的老板,你的员工应该压力很大。”

  顾丛疏得到了许杏仁的首肯,兴致勃勃地马上就开始搬房间!

  天知道,她想这个理由想了多久了。终于让她找到了这刚额天衣无缝又完美的借口,许杏仁一定没看出来吧。

  顾丛疏说:“我只卷自己,不卷员工。”

  许杏仁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能和顾丛疏正常交流的时候还是很舒服的,她斜倚在门框上,看着顾丛疏开始来来回回的整理自己的东西和房间。

  房门开着,顾丛疏的东西在没挪入新房间之前,暂时性的堆放在线二次卧的旁边。

  许杏仁一时兴起,在和农农聊天的时候拍了张图片发过去。

  【图片】

  那边秒回:【哈,什么情况?顾总这是准备要跟你复合的节奏?】

  许杏仁:【没有。她说这个房间离书房更近,这样她就能更快更方便工作】

  农农:【/笑哭/笑哭/笑哭/笑哭这么烂的理由居然是顾总想出来的,我也是很震惊哈哈哈,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房间离书房太远了,那要不要给她安排一个电动轮椅在床边,不用走,滴滴就一下就到了】

  许杏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有点不忍直视。

  农农:【她下一步是不是准备搬进主卧了】

  许杏仁:【不会的】

  农农:【要我说万事皆有可能,昨晚她等你的事还有后续吗?】

  许杏仁一时噎住,只好发了个可爱小熊虫的表情包去应付。

  顾丛疏的东西不多,在许杏仁和农农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过程中迅速搬房间完成,许杏仁收起了手机。

  “感冒好了?”

  “没有。”顾丛疏摇头又说,“但你给我的药我有好好在吃。”

  许杏仁依稀想起谁说,离婚之后的顾丛疏几乎是要吃住在公司里了。现在顾丛疏和家里面吵了架,更不会回去。

  她忍住了让顾丛疏少加点班的提议,只是点点头,“那休息吧。”

  顾丛疏说:“晚安。”

  许杏仁关上了门。

  江茗的舞会快开始了。

  许杏仁认识的,在舞蹈行业里混的人,都陆陆续续开始准备起来。她的脚踝终于好的差不多了,虽不能长时间的使用,但行走无异。就是小腿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那是受伤后留下的印记,还没有那么快就消退。

  她也安排了时间,去农农的舞蹈室里排练。她需要一些时间,去慢慢适应舞蹈的强度。

  接连三天,许杏仁不是在医院,就是在舞蹈室。这三天里许杏仁就回了一次家,那会儿才八点,顾丛疏不在家。

  许杏仁在离婚后就没有那等待的习惯了,于是早早睡下,第二天出门时才知道顾丛疏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门口有她整齐放好的鞋子。

  今晚练习完回家才九点,许杏仁回去洗漱换衣服,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

  顾丛疏的感冒才好一点吧?就这么拼命的工作,还真的是不把自己卷死不罢休了。

  她睡下了,睡的很沉。

  直到半夜,她模模糊糊地被渴醒了。不知道几点了,许杏仁起床去厨房,但刚把自己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听见了书房传来的声音。

  “不行。”

  “我说了,这个方案我不可能同意。”

  许杏仁的脚步顿住。

  顾丛疏好像是在打电话?这么晚了,还在说方案。许杏仁还以为她说想要搬进书房边好好工作不过是句玩笑话,没想到顾丛疏说的居然是真的。

  书房的门没关,夜晚那么安静,所以许杏仁都能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

  “那是最好最快的办法,你是个真正的上人,又不是去做慈善。现在你怎么和孟熙秋的身份倒反过来了,现在她拿到的那些好处,本来是该你的,可你现在样子什么?”

  顾丛疏沉默了半晌又道:“奶奶,我和孟总的理念不一样,总不能为了绝对的利益,却把别人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

  “你只要把钱给到位,谁会在意那么多。”邓老夫人说,“现在也只有你在力排众议的否定方案,你是不是为了许杏仁?”

  “丛疏,你也知道股权大会有多重要,我们要保证的是万无一失。听我的,你去将那些有散股的人都拉拢过来,如果不愿意,就辞退。”

  原来是邓老夫人在和顾丛疏打电话。

  虽然不知道顾丛疏和老夫人具体讨论的是哪一件事,但许杏仁大致上能明白顾丛疏的那种无奈。

  和自己一样,顾丛疏也同样活着邓老夫人的掌控阴影之下。自己现在是已经脱离出来了,顾丛疏不行。

  那是她的直系亲人,是她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的环境。哪怕她再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也控制不了这一切。

  许杏仁在心底微微叹口气,在这一刻她觉得顾丛疏也是个可怜人。

  也不知道几点了,不仅在处理公司的事情,还在这里挨骂。哪怕是个铁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吧。

  有办公椅被轻轻拉动的声音,顾丛疏好像走到了阳台那边去,书房的门因为被关上,接下来的声音就越发模糊听不清了。

  旧情?什么旧情,和她……顾丛疏和她哪有什么可念的旧情?

  许杏仁自己悄悄去厨房倒了水,没开灯也没发出别的声音,又回来继续睡下,没将晚上听到的事情放进心里。

  第二天许杏仁到医院里查看李秀萍的检查报告,卢医生说:“李秀萍病人的身体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可以进行第二轮的化疗了。”

  许杏仁和李秀萍都很高兴,只要走过一小步,也是胜利的一大步。

  “外婆真棒!”许杏仁丝毫不吝啬自己对老人家的夸奖,自己的信心也倍增。

  李秀萍和玉香奶奶一起去聊天串门了,许杏仁开心的将两位老人在病房里聊天的背影拍了张照片,并发了朋友圈。

  底下朋友们的点赞十分迅速,第一个就是孟熙秋。

  真是活跃的不像个很忙的会长。

  孟熙秋:【在哪里?】

  她问的时间可真好,许杏仁正要走。李秀萍说今晚上让许杏仁早点回去,和朋友去玩玩也行,她要留在玉香奶奶的病房里玩。

  于是许杏仁回复:【还没有安排呢,在医院】

  孟熙秋说:【那不如听听我的安排?】

  许杏仁:【您请讲】

  孟熙秋:【往窗户外面看看】

  许杏仁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便看到孟熙秋在一地落叶中对自己招手。

  天气忽然转凉了,她穿了一件咖色大衣,站在那儿特别像是电视剧的女主角。

  许杏仁将手机放进自己的小提包,和外婆打了声招呼便下楼。

  孟熙秋见到她,笑着说:“外婆的病情好转,你的脚也好的差不多,看你脸色都变好了。果然,只要保持心情愉快,什么事情都会变好的。”

  “是呀。”许杏仁点头,她在这一刻感觉到生活充满着希望,而自己的内心也充沛着力量。

  似乎真的只要自己愿意伸出手,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

  “走,一起吃晚饭,吃完了就去散散步送你回家,这样的安排可以吗?”孟熙秋说。

  “好。”许杏仁点头,孟熙秋又说,“能坐你的车吗?要是累了,我来开就好。”

  “没问题,我来开吧,不累。”许杏仁说,“你怎么没自己开车,走来的?”

  “嗯,刚刚在这边谈完事就过来了,不远。”孟熙秋说,“路上刚好刷到你的朋友圈,我赶得真巧。”她一边说,一边将副驾驶的座位往后调整了一下,“脚有点抻不开。”

  “是你人高。”许杏仁熟练地开进另一条路,多日往返,她对医院附近的路都已经滚瓜烂熟了。

  孟熙秋说:“我做好了好好散步的准备来的,穿的平底鞋。”

  许杏仁笑:“你这么喜欢散步吗?”

  “上次和你散完步之后我就爱上了散步。”孟熙秋说,“我回去之后自己也散过几次步,但散不了多久就回去了。”

  “那是因为没人和你聊天,如果有人陪着的话,走很远的路也没什么感觉。”

  “是啊。”孟熙秋说,“所以来找你了,还是两个人好。”

  孟熙秋没说要去哪里吃,许杏仁就随便选了一家。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灯光都亮了。许杏仁去上了个洗手间,孟熙秋在等她。

  所以她走在后头,看见孟熙秋正出神的望着外面的霓虹灯,那双素来温柔的眼睛里竟出现了一丝苦恼。

  原来孟熙秋也会有烦恼。

  许杏仁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走吧。”

  “被你看见了啊。”孟熙秋笑了一笑,也没隐瞒,“只是最近公司有些事情一直没弄下来,也挺烦恼的。”

  许杏仁说:“管理公司的这些事我不太清楚,但你也可以说来听听,反正是散步聊聊天。”

  许杏仁的车让成晴开回去了,她们走回去有一段距离,够聊好久的天了。

  “这个事情你还真知道,就是之前度假园划分新区的事情,我们合作部的内部有点分歧而已。”孟熙秋说,“按道理,这个月就应该批下动工,但因为小顾那边没通过,所以迟迟没有下批。”

  许杏仁忽然想起,昨晚上听到顾丛疏在书房里和邓老夫人谈论的也是这件事,看来这对她们来说很重要,印象中已经好一段时间了,可还是没掰扯清楚。

  “为什么分歧?”

  “两个方案,有一个要拆迁你家那边,有一个不需要。其实你外婆应该有告诉你,因为之前常经理和外婆打过交道的。”孟熙秋又说,“其实方案一已经被大家所接受了,你们村子里的人也都已经同意,唯一不同意的就是小顾。”

  孟熙秋看到许杏仁思索的表情,叹口气说:“她倒也不会因为和你离了婚,所以就不愿意新区划分的地方经过你的老家?”

  许杏仁毫不犹豫的摇头。

  “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许杏仁看着孟熙秋,“在工作上她一直公私分明,不至于带上自己的私人情感。或许还有什么地方不合理的,孟总再回去查看一下?”

  孟熙秋笑起来,“是吗?好,就听你的。”

  许杏仁知道,那小小的拆迁款对她家里来说是巨款,但对于顾丛疏而言就不是了。

  她都能够在离婚的时候直接将两套房子给她,那干嘛舍不得那点拆迁款呢。

  许杏仁只是记起一直在顾丛疏的口中强调的一句话,说她和孟熙秋的理念是不一样的。

  可能有什么误会。

  但孟熙秋没说,许杏仁也不会去问。

  散步到家已是十点钟,今天许杏仁就没去舞蹈室练习了。后来她和孟熙秋也没有再说和工作相关的事情,一切如常。

  翌日,许杏仁刚到医院没多久,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哒哒哒的小皮鞋声音。

  ——怎么有点耳熟?

  还在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杏仁姐姐!杏仁姐姐!”

  “许老师,是我们。”袁宇带着袁小橘出现在门口,都没敢进来,脸上有着腼腆的笑容,“可以进来吗?”

  许杏仁惊喜地起身:“快进来呀。”

  袁小橘懂礼貌的先叫了婆婆,又叫了护工阿姨好,这才跑到许杏仁的面前,拖着她的手晃啊晃,自己说:“我来领奖,小宇哥哥来办事,我一定求着他带我来的!”

  许杏仁回来之后好长时间没见到袁小橘了。

  “领奖?”

  袁宇忙说:“是是,小橘的作文得奖了,她是小朋友代表,要来领奖,是之前度假园的比赛。不过离领奖还有三天呢!她非要来看你,所以我就……”

  “真棒呀小橘。”许杏仁摸着小橘的头发夸奖她,“姐姐到时候得给你买糖吃奖励你。”她又看向袁宇,“过来吃饭了没有,等会一起吃吧?”

  “不用不用!来的时候吃了,我一会儿还去送货呢。”袁宇不好意思极了,“走吧小橘。”

  许杏仁问:“你去送货,小橘呢?”

  袁宇摸摸头说:“我要去厂里给人拉货,小橘在车上等我,也可以在厂子里走走。”

  许杏仁想了一下说:“要不然这样,你去忙,小橘放我这儿吧?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你让一个小姑娘和你出去搬货,不太安全的。”

  袁小橘自己答应了:“好!”

  袁宇哪好意思麻烦许杏仁,但许杏仁坚持,他就千恩万谢的走了,临走前还反复嘱咐袁小橘千万不要给许杏仁添麻烦。

  袁小橘也是:“好!”

  等袁宇走了,袁小橘走在许杏仁的腿上,快乐地仰起头说:

  “杏仁姐姐!我们去找丛疏姐姐玩吧!”

  许杏仁:“?”

  作者有话说:

  小家伙你真的很会玩

  今天一定要把新文的文案搞定了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