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业街转一会儿,林竹俩人拎了一堆零食和饮料去打车去了县城的一个KTV,定了个小包间。

  放下东西,林竹甩了甩被勒疼的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了。

  他扭头朝冯峰说: “我回去接江来星,你在这儿等着,把东西先摆好啊,等我回来给你电话你再去取蛋糕。”

  冯峰比了个OK的手势: “解。”

  安排好之后,林竹直接出门打了个车。

  他有些兴奋地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期待着零点到来的。

  忍不住点开微信,给江来星发了个消息:

  --在干嘛?

  对方没有回,大概是没在看手机。

  林竹等了半天,见他还没回消息,有些犹豫,没忍住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他有些奇怪,却没多在意,一心想着先赶紧回去。

  坐到镇子口下了车,林竹兴奋地一路跑回家,还未到院子门口就开始叫: “江来星!”

  客厅里的灯亮着,姥爷正在看电视,听见他的声音,端着水杯出来: “哎哟,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我姥姥睡啦?”林竹抹了把汗,眼睛亮晶晶的,压低了声音问。

  姥爷点头: “睡啦,小点声。”

  林竹应一声,踮着脚,哒哒的直接就往楼上跑。

  姥爷叫住他: “你不喝个水再回去睡觉?”

  “睡什么觉,我去叫江来星一起出去玩呢!”林竹头也不回地说, “我们俩明天再回来啊。”

  “小江?”姥爷一愣, “对了,忘了跟你说,他下午就走了。”

  林竹上楼的身影忽然一顿,茫然地转过身: “……走了?”

  “对啊,他还没跟你说呢?看来家里是真有急事。”

  见他二话不说出门就要追,姥爷连忙拦住人: “哎哎哎你等等!下午你走后没多久他就出门了,应该早就到市里了。”

  “他一个人?”林竹也跟着着急, “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呢!”

  姥爷点点头,无奈: “人家家里有事,我也不能硬拦着……不过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急的事,你先打电话问问吧。”

  “……电话打不通。”

  林竹愣愣的: “我去趟市里好了。”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路上小心点儿!”

  坐上车之后没多久,冯峰给他发来消息,问要不要去取蛋糕。

  林竹犹豫了片刻,让他先取回来再说。

  之后点开江来星的微信,依然空空白白没有消息。

  他有些着急,又打了个电话。

  果然还是无人接听。

  林竹皱眉放下手机,往窗外望去。

  夜里凉爽,司机没有开空调,车窗开着,有风灌进来,带着一丝夹杂尘土的温凉。

  林竹看着呼啸而过的树影,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刚才关心则乱,这会儿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按江来星的性格,如果是临时有事离开,肯定会给他发个消息提前说一下……却没有,只是让姥爷转告。

  甚至从他刚刚发消息过去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依旧没有回音。

  那就是在刻意避着自己。

  下午打来电话时也丝毫没有提及离开的事……现在想想,语气过分的冷淡,大概已经是在告别。

  可是为什么?

  明明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

  林竹皱着眉死活想不通。

  窗外的路过的车鸣笛声喧嚣,各色霓虹灯闪得刺目。

  他静静盯了会儿屏幕,较真地钻了牛角尖,皱眉再次点开江来星的微信,发消息:

  --听姥爷说你家里有事回去了

  --走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十多分钟过去,对方的头像依旧静悄悄。

  林竹渐渐明白过来,顿了顿,抬起眼,冷静地朝司机说: “师傅,先不去市里了,麻烦您掉头到县中心。”

  走大半天,楼道里的灯还没亮起来。

  江来星却没在意,拎着烧烤,沉默地上着楼。

  身边传来几声喵喵叫,他抬头一望,正看见楼梯的窗口上蹲着的小橘,小小一只歪头看着自己。

  江来星伸手摸了摸,揣回兜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带手机。

  他愣了愣,怪不得这么安静。

  却又隐隐松了口气。

  拿钥匙开了门,打开灯,在门口换了鞋。

  江来星进屋把烧烤袋子放在桌子上,盯了会儿闪着灯的手机,半天才伸手拿起来。

  就这么一个小时里,林竹发了七八条消息,打来了三个电话。

  江来星把每句话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沉默着,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他放下手机,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的夜色愣了会儿。

  半天才拿起来。

  --我这里没什么事。

  --之后就不回去了。

  他到底也没有问起有关今天下午的事情。

  或许林竹有所解释,但自己亲眼看到的却总归不会骗人。

  干脆就不要再扒开真相,让两个人都难堪。

  门被敲响了,江来星这才回过神来。

  他顿了顿,起身打开门。

  刘文提着两件啤酒,一手拎着衣摆扇风,带着满脑门的汗皱眉喘气: “老哥,这大热天的,冷不丁喊我来喝酒干嘛?”

  江来星面无表情地错开身: “失恋了。”

  “嗨呀不就是失……”

  刘文瞪大了眼: “???”

  他一把丢开啤酒,震惊地叫了出声: “卧槽谁啊?!”

  “不对,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没谈。”江来星皱皱眉。

  “我靠?没谈失什么恋?”刘文一愣,迅速反应过来,轻声试探, “……那个,被甩了?”

  江来星看他一眼,冷飕飕的。

  刘文迅速闭了嘴,咳一声,拍拍他的肩膀: “别灰心哥,您长这么帅以后有的是妹子!别为了这一个……”

  “不是妹子。”江来星扯开一罐啤酒,沉闷的“砰”一声, “林竹。”

  他沉默着喝了一口。

  刘文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 “林竹抢走的?”

  他恍然大悟: “难不成真是周若?怪不得你今天问……”

  “不是。”

  江来星丢开空罐,目光淡淡地看他: “是林竹。”

  刘文从他短短的几个字中,慢慢摸索出了一个震惊的事实。

  他愣了,慢吞吞地扭过头: “你说你……”

  “是。”江来星利落地打断他。

  刘文半张着嘴,眼神茫然,世界观缓缓得被震碎了。

  半晌,他才连忙擦了擦震惊的口水,犹豫着搬起椅子蹭近了些,小声说: “那要是这样的话,你失,失恋,还是挺情有可原的哈。”

  江来星顿了顿,抬眼望过来。

  纵使是在伏暑天里,刘文硬生生地被这一眼望得起了冷汗。

  他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江来星收回视线,把桌子上摆着的烧烤打开,递给他一串,自己也拿了一串慢慢咬着。

  声音很淡: “那你是什么意思。”

  刘文捏着签子,挠挠头,勉强整理语言: “额,首先,林竹他是个男的对吧?你们俩男的……”

  他一顿,狠狠扯了口肉嚼着咽了,鼓起勇气: “也就是咱俩同学这么多年!你要是换个不熟的人跟他说你喜欢个男的,人家肯定会骂你变//态,之前学校高一级不就有个被这么骂走的。”

  江来星顿了顿,半晌才抬起眼: “所以呢?”

  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刘文松了口气,舔舔嘴唇,继续说: “所以你得考虑清楚,你要是以后都……”

  “我不觉得喜欢男的是变//态。”江来星忽然说。

  刘文话卡一半,张了张嘴,又挠挠头: “啊……我也不觉得。”

  他猛地一拍腿: “我不是在说这个!”

  “那你在说什么?”

  “你先别打断我--!”

  刘文吼完就愣了,迅速地扭头看一眼。

  江来星倒是没什么反应,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继续。

  刘文这才放心下来,理了理思绪,摸索着说: “你看你们俩男的吧,就算以后能在一起,你爸妈……算了你家情况特殊,那林竹他爸妈……”

  “他妈就是我后妈。”江来星抬起眼。

  “就算他妈是……”刘文猛地往前一撅,差点把烧烤掀了,瞪着眼, “他妈是你后妈?!”

  江来星皱眉把烧烤袋子往里挪了挪: “对。”

  “我靠那你俩这还是兄弟?!这不是乱……那啥伦吗?”刘文惊了,呆呆地看他, “哥,看不出来你这么……”

  “法律意义上不是。”江来星皱眉, “我们俩的户口分别在另一方父母那边。”

  刘文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

  他呆了会儿,突然说: “卧槽……这么一搞,忽然觉得你喜欢男的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江来星瞥他一眼: “你继续说。”

  “我继续……我继续个屁。”刘文叹气, “你们两家父母都算不上什么大阻碍……”

  江来星忽然开口: “可是他有姥姥姥爷。”

  刘文一愣,猛地一拍桌子: “我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看说你俩要是真在一起了,两家的老人怎么办?以后上大学出去工作什么的,要怎么跟别人说?”

  江来星没开口,皱了皱眉。

  他倒是不担心以后的事,只不过事关两位老人……

  见他不出声了,刘文连忙再劝: “再说了,就算你不在意这些,你能保证林竹他不在意吗?”

  “还有,林竹之前不是还传出什么,为了一个学妹和隔壁体育学院的都打架了,你看人家之前一直都喜欢女的,甩了你实在是太正常了。”

  刘文越想越觉得自己对,兴致勃勃地刚要继续分析,就对上江来星盯来的一眼。

  他一怂,迅速闭了嘴。

  虽然知道之前打架的事是谣传……但林竹之前确实没有过GAY的传言。

  更何况,他和体院的人打架,还是因为被男的表白。

  江来星沉默了。

  果然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林竹或许根本没有要和他谈恋爱的想法。

  从头到尾,甚至连喜欢两个字都没有说过。

  他垂下眼,喝了口啤酒。

  林竹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皱皱眉,抽张纸擦了擦鼻子,继续倒酒。

  冯峰看得胆战心惊: “林哥?这个……鸡尾酒也是酒,劲挺大的,不然咱别喝吧?”

  包间里蓝紫色的灯光昏暗,林竹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我可太惨了,还没开始恋爱就失恋了。”

  冯峰皱眉,看了眼他撂在一边的手机屏幕,犹豫: “这也没说什么啊?他平时不就不爱说话吗?”

  林竹朝他摇摇手指: “你单身,你不懂。”

  “……”冯峰一脸无语, “我看你也不是特别懂,不就是之前打电话没接吗,有什么可气的,这不是也回消息了。”

  林竹哼一声: “少爷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追着人屁//股后面跑过!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他说完,顿了顿,气得又低头咬了口蛋糕。

  冯峰无奈,劝他: “那咱们以后见面也不理他得了,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林竹不出声。

  “你看周若她……”冯峰意图帮他直回来。

  “我不看!”林竹之前拿酒当水喝,有些上头了,迷糊着皱眉往沙发上一躺, “我睡觉!”

  “行行行你睡觉!”冯峰摆摆手,不再理他,自己上去点歌玩去了。

  林竹脸朝着沙发背,又气又困,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江来星怎么忽然就转移了态度,终于在冯峰鬼斧神工的歌声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果然就有些头疼。

  头顶上的空调呜呜吹着冷气,花花绿绿的灯光昏暗地乱闪,林竹茫然地睁开眼,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

  他从沙发缝里扒拉出手机,果然没有任何新消息。

  顿了顿,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

  冯峰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睡得猪一样,抱着话筒,呼噜震天响。

  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吃了没有一半的蛋糕和零食,酒倒是快光了。

  林竹皱眉爬起来,浑身酸痛。

  他刚要叫冯峰,鼻子一痒,又打了个喷嚏。

  开口时声音沙哑干涩……估计是感冒了。

  从KTV里出来,被外面的阳光一照,顿时刺得睁不开眼,脑袋昏得更沉。

  俩人随便在早餐店里吃了些东西,冯峰见他情绪还算正常,这才放了心,嘱咐了两句之后就打车回了家。

  车窗外的景色一如之前,林竹沉默了一路。

  到家之后,他模糊和姥爷告了两句江来星的平安,转身就上了楼。

  开门进去,林竹一眼就看见床上摆着的两件衣服。

  是江来星之前穿的那一套,迭得整整齐齐。

  他顿了顿,忽然就感觉到了一丝好笑,于是笑出了声。

  脑袋晕得厉害,林竹皱皱眉,把衣服往柜子里一扔,合上,眼不见心不烦,上床睡觉。

  梦里眼花缭乱。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周安安静静。

  感冒加重了,鼻塞得喘不过气,整个人都有些头重脚轻。

  姥爷上来过一趟,见他始终没醒,就留了杯凉白开在桌子上。

  林竹嗓子干疼,皱眉爬起来,扒拉着水杯喝水。

  他捧着杯子,看着床外侧整整齐齐的枕头和毛毯,来了气,一股脑收了扔进柜子,又躺下了。

  脑袋空白了一会儿,又迟钝地摸出手机,微信上有个红点,点开,是gg。

  林竹皱皱眉,把江来星的对话框删掉,退出微信。

  随便看了会儿视频,脑袋又晕又沉,盖着毛毯还浑身发冷。

  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挣扎着爬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个体温计量了量,果然在发烧。

  林竹叹口气,生无可恋地躺回床上。

  这一烧竟然断断续续烧了快一个星期。

  也幸好病中昏昏沉沉,和江来星断联的事就来不及深思,就这么糊胡涂涂地被压了下去。

  对方也没再发来消息。

  林竹向来想得很开,既然对方已经明确拉开了距离,那也没必要多纠结。

  病好之后,他又生龙活虎。

  高三的暑假短开学也早,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

  不知不觉间,假期竟然已经快要结束。

  最近几天一直在下雨,闷热湿沉。

  早起的生物钟过了这么久终于被调了过来,林竹被窗外的雷声一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摸起手机看了眼,已经八点多了。

  他打了个哈欠,刚要继续回个笼,就听见手机叮咚一声。

  点开,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

  --后天化竞,早上九点校门口集合,不要迟到

  林竹皱皱眉:

  --不去

  --不去?

  --你忘了之前怎么说的?

  --敢不去开学就以你一学期迟到早退二十多次,收手机三次的事叫家长

  赵哥果然知道怎么踩他痛脚。

  林竹气得丢开手机,一把拉起被子蒙过脑袋。

  半晌,又弹起来恨恨踹了脚小毛毯。

  窗外的雨不停,老房区排水差,底下已经蓄起了积水。

  江来星收回视线,一手端着杯子,关上窗,喝了口水。

  手机震动起来,他拿来看了眼,是校化学课题组组长。

  “喂?是江来星吗?”

  “嗯,老师好。”他搭起腿。

  “化学竞赛后天九点校门口集合,和英语数学的一起,坐班车去H市。”组长说, “虽然你其他两科也符合要求,但根据你妈妈的要求还是去化……”

  江来星打断他: “不好意思老师,我不去。”

  组长一愣,气急败坏: “这是学校给你的机会!你……”

  “我不要。”

  “这次化竞符合条件的一共就三个人!你不去我们上哪再凑数去!”

  江来星喝了口水,声音淡淡: “那祝另外两位拿个好名次。”

  组长知道他油盐不进,忍不住劝导: “你还小,你不知道这种机会代表着什么,一旦获得奖项会给你的高考带来极大的助力!”

  江来星嗯一声: “我志不在理化,您不用劝了。”

  他下定了决心,对面也无可奈何。

  组长沉默了会儿,叹气: “你比林竹还不好劝。”

  电话那端忽然静了。

  “……谁?”

  “林竹啊,化竞一共就仨人,没成想俩都是刺头。”组长气得不轻, “另一个好说歹说才同意,你怎么就一点不听劝呢。”

  对面沉寂了很久,只听得到飒飒的雨声。

  组长以为有戏,咳了一声,尝试着继续劝: “这次竞赛学校非常看重!我们也是……”

  “我去。”

  江来星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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