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话落的同一时刻, 周围的几道目光就聚集到了喻悠身上。

  一道道冷淡的,漫不经心的目光。

  然后没等喻悠说什么,其中两道就又转移到了他身侧。

  那是秦忆洲站着的方向。

  “怎么这么慢?”秦峰显然很不满。

  喻悠头皮有些发麻,出来的时候, 他们的确耽误了一会儿, 因为他和秦忆洲说要避嫌, 保持距离, 所以不可以牵手,也不能并排走,要跟之前似的一前一后。

  当时秦忆洲没有拒绝, 照例选择了依着他的,声线温和,表情也没有变化。

  可不知道怎么的,喻悠就是能感觉到他的心情瞬间就down了下去。

  而且是直坠谷底, 拖都拖不上来那种。

  可今天是元旦, 是难得的假期, 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啊,喻悠不想让秦忆洲不高兴。

  半点儿都不想。

  他心软了。

  于是伸手和秦忆洲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随着对方的步伐, 很慢很慢的往外走。

  等出来之后, 他们才稍稍分开一些, 离得没有那么近了。

  只是互相喜欢的人之间总有种特殊的磁场, 即使再怎么掩盖,眉梢与动作间仍能给人一种亲密和谐的感觉。

  喻悠实在不能确定面前的四人会不会怀疑什么,他不自在的摩擦着手指, 想说点什么转移一下众人注意力。

  正迟疑着,身侧的秦忆洲已经上前了一步, 道:“喝了口水。”

  说着,伸手把盘子放到桌上,拉开椅子,转头看向喻悠:“坐吧。”

  喻悠都没反应过来,只凭着对秦忆洲的信任,就顺从的照做了。

  坐完之后才心里一突,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秦忆洲的解释是不是有点敷衍了?

  而且没记错的话,他还帮他拉了椅子,自己还极其自然的坐下了……

  喻悠心瞬间提的老高,但还没来得及咂摸过味儿来,跟前的转盘就被启动,带着各色菜品缓缓转动起来了。

  餐桌上的人也都相继拿起了筷子,默不作声的开始吃饭。

  看起来,秦家父母好像丝毫不在意秦忆洲的解释是真是假的样子。

  也不在乎秦忆洲是否对谁有特殊的对待。

  ……至于旁边快要咬碎后牙的秦子尧和秦若望,嗯,喻悠严肃的想,没有搭理他们的必要。

  他夹起秦忆洲放在自己碗里的菜,并在心里给大厨竖了一根大拇指。

  不得不说,专业的人做出来的味道就是正宗。

  得找个时间去请教请教。

  只是很可惜,这顿“团圆饭”的目的不是品尝美食,而是走流程把秦若望介绍给大家,所以满桌子的菜注定是会被辜负了。

  喻悠吃到三分饱,嘴里的豆腐还没有完全咽下去,相看两厌的秦家夫妇就放了筷子。

  这速度快的。

  林若水眼眶的红还没有消下去,她拍着秦若望的手,说:“小望,你真的吃苦了,看看你瘦的,都脱相了。

  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短短两句话里全是哽咽,听着还挺让人动容的。

  喻悠轻轻咬着筷子,听到秦若望很入戏的,沙哑的喊了一声妈,“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您的错。”

  林若水摇摇头,像是悲伤的说不出话来了。一旁的秦峰却闭了闭眼睛:“这不是找回来了吗,哭什么。”

  “我伤心不行吗?”林若水闻言瞪了过去,“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似的铁石心肠,儿子不见了你也……”

  说到这里忽的顿住,眼神也飘忽了一瞬,随后就多了一层愧疚。

  因为话出口后,她也反应过来了,铁石心肠的不仅仅是秦峰而已。

  无限的财力,在某个程度上也代表着无限的能力,代表着事半功倍和手到擒来。

  如果他们没有做成某件事的话,那么八成是因为意不在此,又或者是不够投入和重视。

  秦峰皱起眉头,有点不耐烦的说:“过去的事还提他干什么?”

  边说边看向秦若望,表情又有了点松动:“重要的是以后。”

  见状,一旁的秦子尧也搭腔附和了两句,他臭屁的很,却也是最没心眼的,再和沉默寡言的大儿子一对比,在父母面前他就稍微有了那么点重量。

  经过他的活跃,气氛明显融洽了许多,倒是有了一些认亲的味道。

  可是——

  喻悠转头看着身旁没什么表情的秦忆洲,忽的就很心疼。

  因为他想起来,无论是秦若望回来前,还是回来后,也不论秦家人情感血肉是否丰满,秦忆洲都只是个存在于传说中的背景板。

  自始至终都游离在外,被兄弟们惧怕,父母疏离的背景板。

  而且书中的他身在国外,看不到此情此景,如今却是亲身体会,这其中的感觉又不同了。

  这样直观的被排斥,他会不会觉得心酸,感到难过呢?

  就跟他以为秦子尧是向着秦若望时的感觉一样。

  会的吧。喻悠抿紧了嘴唇,心想可能还会比我更加难过。

  因为他们是有血缘的亲人啊。

  这样想着,他鼻腔发涩,忍不住将左手放到了桌子下面,移动,移动,再移动。

  悄悄的,慢慢的靠近着身侧的人。

  于是不多时,秦忆洲的手便传来了被握住的感觉,然后被很轻很轻的拍了两下。

  他一愣,侧过头去看身旁的喻悠。

  这小崽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隐隐有些泪光,鼻头红红的,唇瓣也抿着,表情看上去比林若水还要怜惜三分呢。

  见到他看过来,就立即把手塞进他的掌心挠了挠,小小声的安慰说:“哥哥,不要难过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小心讨好的模样,活像个在用毛绒绒脑袋蹭来蹭去,安慰主人的小猫咪。

  细细想来的话,其中的原因也并不难猜到,秦忆洲眼底弥漫出了掩盖不住的笑意。

  “明天我就得走了,你怎么一直陪着我?”

  “……”问的好,下次不许问了。

  喻悠被噎住了,愁绪也猛地一滞,登时跑了个一干二净。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陪。”他生气的嘀咕,“是那个陪。”

  “嗯?”秦忆洲笑笑,把掌心的手攥紧了,“哪个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