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万众瞩目的喻悠,就在这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悄无声息的合上了眼睛。】

  【枯瘦的身体平躺在冰冷地板上,犹如一株干枯的玫瑰。】

  “……”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喻悠就知道拖着带病之躯,边咳嗽边拍胸,熬夜也要追文的自己终究还是错付了。

  他闭上眼睛,缓缓回想着这个与自己同姓同名的角色的一生。

  ‘喻悠’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七岁时才被秦家资助,用金钱和资源悉心培养着长大。

  他也争气,努力,学什么都有模有样的,还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要才艺有才艺,要成绩单有成绩单,活脱脱就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十八岁成年宴会上亮相的时候,更是大放异彩,万众瞩目,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无论他再怎么完美,又或者不完美,对于秦家来说都毫无意义。

  没有人关注他。

  因为‘喻悠’只是个代替品,与他们的小儿子面容有三分相似的摆设而已。

  他的作用仅只是存在着,让秦家人有个安慰。

  在这个家里,他既不算领养,也不入族谱。

  不能说是客人,却也绝说不上主人。

  处境可以说是尴尬的一批。

  再说与秦家人的关系呢,也就那样吧。

  秦家父母对他不能说不好,却也算不上亲切,除了打钱打钱打钱,基本就再没有多余的举动了。

  而秦家的三个儿子里,老大秦忆洲是个存在于传说中的男人,一枚强大的背景板,喻悠弃文的时候,人家都只出现了一次,对‘喻悠’的印象不好说。

  当然,也可以说是没有印象。

  老二秦子尧之前因为‘喻悠’断过一条腿,从那之后一见到他就冷嘲热讽,白眼丢个不停。

  老三秦若望则是这本书的主角,他从五岁的时候就丢失了,二十岁才找回来。因为之前生活不好,回来后对‘喻悠’就有敌意,觉得他鸠占鹊巢,享受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爱和生活,所以是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偏偏‘喻悠’的性格,说好听了是傻白甜,难听就是笨,还没眼力劲。

  自秦若望回来之后,两人相处了也算不少次了,他愣是没看出来过对方隐隐约约的自卑,说话做事也不深思熟虑,经常好心办坏事。

  这一次次下来,居然把人气的直接黑化了。

  不光把‘喻悠’赶出秦家,还顺便包了售后。他专门安排了两个人盯着‘喻悠’的动向,一旦发现他找到了工作,就立马去搅和黄了。

  ‘喻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终还是别无他法,凄凄惨惨的独自过了几年,尝尽了秦若望吃过的苦楚,最后一个人死在了出租屋。

  多扯淡啊。

  喻悠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于是翻来覆去把自己气个够呛。心想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绝不会这么笨,一生谨小慎微,遇到事情,受了委屈都和嘴被缝上似的啥也不说。

  被磨来磨去,磨成了锻炼主角心态的垫脚石。

  这牺牲程度,就算是多年吃喝用度都靠秦家,受恩惠颇多也不行啊。

  回报可以,但是垫脚石达咩。

  要做就做拦路虎。

  谁让他不好过就吃谁。

  喻悠被气的头晕目眩,正心里发狠着,竟然感到耳旁一热,好像有人贴着他的脸呼吸一样。

  “……”

  他一惊,猛然睁眼睛,冷不丁的竟和一张俊朗脸蛋差点来了个贴贴,吓得他差点魂断当场,表演个原地去世。

  那人好似盯了他有一会儿了,见到他醒来后眼神一变,凌厉的犹如一把雪刃:“醒了还装,喻悠,你又憋什么坏心思呢?”

  “……”喻悠眨眨眼,有点懵的看着对方。

  “你他妈这是什么眼神儿?都说了不是故意推的了,你不信?”那人脸色阴沉,“我压根就没使劲,你怎么会翻进池子里?”

  他说着说着,眼神变得怀疑起来:“你别不是故意碰瓷儿的吧?”

  喻悠,池子,碰瓷儿。

  这台词,有点耳熟。

  喻悠环顾四周,发觉这屋子也有点儿眼熟:这是——他今天看的那本小说里的场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原来他的怨念已经如此之深了吗???

  喻悠咽了口唾沫,发觉自己嗓子十分干涩,身体也没力气。

  真见鬼,这梦一点儿都不美妙。他很生气,眼珠子慢慢的骨碌到了对方的脸上,然后用尽全身力量,言简意赅的蹦出了三个字:“碰你妈。”

  说完就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瘫在了被窝里。

  不行,太累了。

  支棱不起来。

  这一壮举直接把男子震愣了,瞪着两大眼珠子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眉头立马皱的老高,要破口大骂似的。

  可下一刻又闭上嘴,像是想到什么愤怒的哼了一声,转身出门走了。

  没一过几分钟,一个白大褂就进来给喻悠量体温来了。

  “36.5°,退烧了就没事了。”医生温和的嘱咐,“不过你身体比较弱,大病初愈还是要好好休养。最近几天天气都不太好,温度很低,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

  喻悠看着医生那张帅脸,心想嘿,我想象力还针不错,陆人甲都精致成这样。

  他点点头,从嗓子眼儿挤出一个嗯字来。

  等人走后,他也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然后醒过来,睡过去,醒过来,睡过去,再醒过来。

  …………

  在床上躺着的第五天,心里把该书作者的头甩了一百零八圈后,喻悠终于被迫承认了一个事实。

  他,喻悠,穿书了。

  真的。

  不是做梦。

  而且很显然,小说的进度条已经拉到喻悠被秦家老二,也就是那天见到的秦子尧推进喷泉里,导致感冒发烧了。

  再过三个月,这本书的主角秦若望就要回来秦家。

  再过半年,他就得被赶出去,然后凄惨嘎掉了。

  淦啊!

  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喻悠把脸埋进枕头里,不就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行事吗?

  多大点事儿啊。

  他上辈子在姑姑家生活的可比小说中久的多的多的多,也同样被人针对,也没搞成这幅德行啊。

  而且不但不惨,甚至还能说得上很滋润。

  究其原因,无他,唯技巧尔。

  ——为了保护自己,喻悠变成了一个伪装柔弱,哦不,是善用以柔克刚的小绿茶。

  人生座右铭第一条:只要演技好,敌人全干倒。

  如果干不倒,那就看第二条:只要靠山硬,躺着都能赢。

  找个爪牙,哦不,是找个靠山一起干。

  喻悠沉思:选靠山可是个精细活。

  不能太弱,不能太蠢,不能太坏。

  所以首先排除秦子尧那个愚笨的犟种。

  但也不能太强,不能太聪明。

  他怕自己把握不住。

  ……

  喻悠想遍了整本书,最后也没有挑出会帮他干主角的人选。

  真该死啊,这个只有治愈和温馨的世界里,‘喻悠’是唯一的算不上反派的反派。

  他郁郁。

  喻悠高兴不起来了,也有点神气不起来了。

  所以等秦子尧再过来探望阴阳怪气的说他娇气的时候,能屈能伸的喻悠没有再说“娇你妈”,而是选择了暂避锋芒。

  他扬起苍白的脸蛋,琥珀色的眸子里仿佛盛开着一树繁花,笑着回答:“我有好好吃药的,只是体质不好,医生说是进了寒气,所以看上去脸色比较差。

  谢谢子尧哥的关心。”

  他的嗓音裹着南方软调特有的轻软,低低的,嘶哑的,像含着无尽胆怯一样。

  是个正常人都不该再叽叽歪歪怪他了的。

  除非这人不正常。

  喻悠眼睁睁看着秦子尧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后被咬了一口似的喊:“你叫我什么???”

  没等喻悠回答,他又嫌弃的说:“快闭嘴吧,少在这恶心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喻悠:“……”

  不鸟他他不乐意,示弱叫他哥也不乐意。

  你说世界上怎么就有这种一分钱的东西——贱得慌。

  等找到靠山,看我冲不冲你就完了。喻悠咬牙切齿的想。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大眼对小眼了足足半小时后,门才终于被敲响了。

  喻悠该吃药了。

  他托着一把配好的药片,白的黄的灰的好不复杂,沉默了好久都没动作。

  旁边的秦子尧盯着他,语气嫌弃:“墨迹什么呢?”

  喻悠看看药看看水,再看看秦子尧,心想:害的别人生病吃药,怎么还有脸待在这叭叭的?

  秦子尧被扫了那眼,身体夸张的抖了一下,见鬼似的说:“你不会要说怕苦,要我哄你吃吧!?

  我草,你那是什么表情,发烧烧的脑子坏掉了?”

  “……”

  秦老二,你就是个畜生。

  喻悠面无表情的一口闷了药,又咕咚咚灌了一杯水:“甜的。”

  他身体和心灵都虚,又面对着着个二愣子,也懒得做徒劳的茶言茶语了,于是滑进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半眯着打了个哈欠。

  无声的下逐客令。

  然而秦子尧真的是没一点眼力见儿,看他打哈欠还来劲了:“你这一天天的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跟猪有什么两样?”

  “……”喻悠不想跟这个狗东西掰扯,翻身给了人个后脑勺。

  被子下的身体微微移动,慢慢变成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蜷缩姿势,只露出一截白皙的,单薄的近乎能看到骨节的后颈。

  秦子尧吃了个软钉子,自讨没趣,也不好再说什么,可是这厮也不走,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时不时的发出一些奇怪的啊啊声。

  喻悠迷迷糊糊的想,他该不会在看什么脏东西吧?

  念头刚落下,那边就传来一声巨大的拖动声,喻悠刚酝酿出来的睡意瞬间跑光,他一个激灵,抱着被子蹭的坐了起来。

  秦子尧一手放在椅背,一手插兜,像是对自己的恶作剧结果感到很满意似的,语气恶劣的说:“后天大哥回来,到时候你记得早起,别跟现在一样装死。

  被骂了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