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归因为脚冻伤的不轻, 又紫又肿,一下地就疼,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几天。

明匪玉陪着他, 有人的时候以云松的模样示人, 没人的时候, 就恢复本样。

好在他没被冻感冒,不过谢知归巴不得能感冒生病,这样就不用在半夜一次又一次把黏黏乎乎缠上来的人推开,烦的不行,最后不轻不重地给他一巴掌,冷下脸警告他不许再闹了才肯罢休。

明匪玉觉得他自己太委屈了,谢知归收了他的聘礼,答应了和他结婚, 就是他的人了, 结果想亲他几下都不许, 晚上他就是想抱着他睡而已,却还要被凶。

真凶。

但碍于他的伤势,明匪玉不能有别的动作, 只能哀怨地盯着他。

谢知归感觉得到,明匪玉就差把“我不爽”三个大字写出来贴门口了, 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也不是没有心软过,但一想到让他得逞的后果,腰酸脖子疼, 还是狠心把被子一盖,埋头就睡, 他要怨让他怨去。

不过白天的时候他的忍耐度会好很多, 明匪玉很快摸到他这点脾气, 于是策略一换,青天白日,大门一关,明匪玉露出愉悦的笑意,不紧不慢走向坐在床上看书的谢知归。

随着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看的书页上,他后背突然蔓延上一股不详的凉意。

这座位于静僻之地的小屋里很快爆出一声恼羞成怒地喝骂“滚下去!”

谢知归脸红脖子更红,抬手就要往压在他身上的明匪玉脸上招呼。

忽然门外响起谢清元的声音,“小归,你们在吵什么啊?”

谢知归心里一惊,她怎么来了?!

门吱呀轻响被谢清元从外面推开,屋内两人动作极快,一个翻身下床穿好假皮,一个手忙脚乱把衣服扣子扣上。

终于在谢清元踏入屋内的前一秒各自回到了相安无事的状态。

谢清元一进门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空气里有股奇特的香味,好像在哪里闻过,她发自骨头地讨厌这种味道,视线在屋内两个人脸上扫过,试图找到异样的源头。

“云松”面无表情,低着头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和书,而谢知归和她对上眼神,微微笑了笑,喊她“姐姐”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很融洽,尺度拿捏的也恰到好处。

这么看,好像又没哪里不对劲。

谢清元索性不想了,径直走到床尾,掀开被子查看他的冻伤。

“我听说你冻伤了脚?”

谢清元看清楚伤势,心疼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搞的这么严重?”

谢知归瞥了眼此刻站在谢清元身后的“云松”,讪讪笑道:“晚上梦游,门没关好就跑出去了。”

“啧,你真的是……”

谢清元本想训斥他一顿,却眼尖发现他脸上红的不正常,还有脖子上那些小点点是什么?

她坐近了一点,弯腰靠近,伸出手去拉他,想看的更仔细点,“你过来一下,你脖子上那是什么东西?”

谢知归身体往后躲了下,忙岔开话题,“姐姐,你这几天去哪里了?都没见到你。”

“哎!别提了!”

谢清元想起来就一肚子气,捶了下被子发泄,愤愤不平道:“师父突然把我支下山,什么事都没有,他非让我在山下待着别回来。”

“为什么?”

“鬼知道,老头最近神神叨叨的,说要开展什么红娘业务,不知道那根筋抽了,还一个劲把我往山下赶。”

谢清元正思索,没注意谢知归听着听着表情变了,和明匪玉隔空对视了一眼。

不会是……因为他们吧。

“诶诶,我知道了!”

谢清元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拍在谢知归小腿上,牵动了伤处,谢知归立刻皱起了眉,但怕谢清元担心,在她转过头之前恢复如常。

说话时,他还是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你你想到什么了?”

谢清元浑然不觉异常,兴奋地说:“你说,不会是老头金屋藏娇,怕被我捉奸才急着赶我走吧!”

“……”

谢知归有一瞬间被她盯的心虚,抓紧了手指。

猜对了,但没完全对。

他心里正慌着,余光瞥到了什么,赶紧向明匪玉投去警告的一眼不要在谢清元面前乱来!

切。

明匪玉又被凶了,不情愿地把本来要从身后掐住谢清元脖子的手收了回去。

战战兢兢等谢清元离开,明匪玉去关门,谢知归还没来得及擦掉手心的汗,明匪玉风似的眨眼飘回到他身边坐下。

谢知归抬起眼皮斜睨他,“你又想做什么?”

明匪玉拉起他的手放在手心里,大拇指稍使力按了按手背,像是无声表达不满。

“你刚才为什么要瞪我?”

谢知归把手抽回来,反问他:“你为什么要对我姐姐动手?她刚才又没惹你。”

“她惹了。”

明匪玉轻轻将手盖在他的小腿上揉了揉,语气阴沉不善,“她刚才打疼你了。”

如果谢知归不瞪他那一眼,刚才就想把谢清元的脑袋拧下来。

谢知归无奈解释:“可她是我亲姐姐。”

明匪玉有些不解地问他,“那又怎样?”

谢知归看明匪是真的无法理解,一下子也不知道从哪里给他解释起。

他知道明匪玉对于亲情的观念很单薄,他是天生地养的怪物,行为逻辑单一,甚至有点简单粗暴,只会对自己认定的人极好,纵容到没有底线的程度,但是其他的人死活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一个眼神都不想去给。

谢知归不会去强迫他改变什么,但得提醒好他,不能对他在乎的人下手。

“我姐姐没有坏心,她对我一直很好,她脾气就是那样,急躁又神经大条,她不知道拍到我伤口了。”

明匪玉似乎陷入了思考,慢慢接受他的逻辑,“因为她是你的亲姐姐,你们有血缘关系,她打疼了你,但你不会生她的气?”

谢知归:“嗯对。”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爸爸看见傻孩子终于学会了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成就感。

但很快,明匪玉看着他,眼底又有了新的不解,“那我们的关系不是比她和你更亲密吗?为什么我弄疼了你,你却要打我?”

“……”

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别问这么多。”

“为什么不能问,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谢知归不想在这种燎人脸红的问题上解释太深,只好说:“你们不一样。”

明匪玉:“有哪里不一样?”

“她,是姐姐。”

明匪玉紧接着追问:“那我呢?”

谢知归迟疑了一下:“你是,你是……”

明匪玉越逼越近,双手撑在他身侧,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中,具有压迫感气息无声催促着他,“快说,我是什么?”

谢知归靠在床头,身后退无可退,眼睁睁看着明匪玉整个身体倾压上来,眼里全是急切和执拗,谢知归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想把人往回推点,抱怨他这么急做什么,但是没推得动。

“你起来点,挨这么近热。”

“快说,不说我不动。”

谢知归瞪着他,忽然又无声笑了起来,心想,真是的,在要名分这事上老是急性子,像个不给买玩具就闹腾的小孩子。

谢知归搂住他的脖颈,看着明匪玉的眼睛,打算哄哄这个“小孩”,轻声说:“你是金屋藏娇。”

明匪玉却说:“你不爱我。”

谢知归没明白,“为什么?”

不久前他才接受了求婚,怎么突然又对他说这种话。

明匪玉:“你如果爱我,就不会把我藏起来不给名分。”

原来明匪玉在意的还是这两个字,谢知归勾了勾唇,捧起他的脸,耐心给他说:“我不像你,我这人很自私,喜欢把心爱的东西藏起来,不给别人知道。”

明匪玉听到“心爱”两字不禁笑了,谢知归的眼神又温柔又勾人,看的他血液中窜起一股瘙痒的邪火,需要有人帮他引导出来,于是立刻低头去和他这个小气的情人接了一个轻柔软吻。

不用提前说,谢知归都知道,配合地搂他更紧,唇齿相依,让明匪玉身上的香气肆无忌惮地侵入他身体中。

但明匪玉对这个回答还是不够满意。

交换完爱意后,他放开谢知归,轻抚他后心的位置,给他小口喘息的时间。

明匪玉的目光很灼人,他说:“阿归,金屋藏娇见不得人,我不要,我要能和你一起出去见人的那种。”

谢知归笑着问:“男朋友?”

“不是。”明匪玉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在他耳边吹燥人的热气,“是夫妻,并肩而立、白头偕老的夫妻。”

怀里的人忽然不说话了。

明匪玉继续咬他,稍微加重了一点力道,执拗地一定要从他口里得到这个答案。

“阿归,给我好不好。”

他把恳求和爱意混进湿热的吐息中,传入谢知归耳里,希望能吹软他那颗薄情的心脏。

谢知归还是不吭一声。

“阿归,我的阿归,说句话,我想听你的声音。”

明匪玉等不到回应,顺着耳后弧度来到脖颈处,同时摸到谢知归右手上的戒指,十指相扣,让两枚戒指黏在一起,就和他们一样,这样稍稍缓解了一下内心的不安。

“你再不说话,我可就咬了。”

是警告,也是情和欲。

明匪玉露出利齿,即将咬破那层脆弱的皮肤,谢知归感知到危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他推起来。

明匪玉不满地盯着他,谢知归看他这样叹口气。

“我给你想要的答案,但你也要给我时间。”

“什么时间?”

谢知归坦诚说:“说服我家人的时间。”

明匪玉露出些许意外的神色。

谢知归也扣紧了他的手,继续说道:“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我会让我姐姐接受我们,就像你为我做的那样,我要把你大大方方带到他们面前。”

“如果他们还是不同意呢?”

明匪玉更关心这个,谢知归会不会认定他到底。

谢知归看着明匪玉的眼睛,语气坚定道:“我不会放弃,无论有多难。”

“阿玉,最后一次,相信我会为你做到。”

“好,我信你。”

明匪玉毫不犹豫应下这场豪赌,甚至不在乎输赢,只要是谢知归亲口说的,他都信。

他终于满意了,扣住谢知归的后脑将人拉入怀里,把这具身躯紧紧护在羽翼之下,谢知归闭上眼睛,感受明匪玉胸膛中的声音,似乎血液流动速度变快了。

就因为,他的一个承诺吗?

谢知归心里说不出滋味,明匪玉,你不要这么好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