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谢知归明白了,挣扎只会使明匪玉咬的更紧。

就如同此刻他陷入了一个沼泽,越拼命挣扎, 下陷的速度就越快, 污泥缠的就越紧。

他心狠咬破舌头以从剧痛中换取一丝清醒。

不能再让明匪玉继续了, 否则可能真的会被他咬断脖颈!

但下一秒他更绝望了,因为强硬反抗也没用,会被加倍反噬。

他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绝境。

短暂清醒过后的代价,是更加清晰的痛感。

谢知归疼的眼前变得模糊了,血腥味充斥鼻尖,很刺鼻,是痛苦和死亡的象征,他不得不高高昂起脖子才能呼吸, 可这样子就像一只即将献祭给恶魔的纯洁天鹅, 摆出了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

这么狠, 明匪玉是想要他死吗?

谢知归的腿已经脱力了,全靠明匪玉搂着他的腰撑住。

他此刻心里无比后悔,真不该去关心明匪玉的死活, 这家伙就是只狗!被前主人抛弃受了伤就到处发疯乱咬人!他就该被绑条绳子栓起来!或者把牙全拔了,一颗都别剩!看他还能不能咬人!

明匪玉好似感应到谢知归在骂他, 停下了利齿继续深入的动作。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啜泣声,压抑且绝望,伴着呜咽的风, 他忽然觉得心疼。

刚才心底的欲望占据了全部思考,突然被打断,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谁在哭?

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这么痛苦。

谁欺负了你?

很快, 他找到了哭声的来源。

是他怀里的谢知归在哭。

情感又在这时战胜了欲望。

理智回笼,他松了牙,放开了可怜的人儿,低头看了他一会,手掌小心捧起了谢知归哭的凄惨不已的脸。

他出了很多汗,脸却是白的吓人,没有一点血色,睫毛上挂着可怜的泪珠,身体抖的很厉害,可能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因为太疼了,也可能两者皆有。

明匪玉心疼地将他黏在脸上的湿发别到脑后,仔细擦拭他的眼泪,轻声哄着:“有这么疼吗?”

“疼……”他还没缓说过劲来,尾音颤的不行,泪意涟涟。

“狗……狗……”

明匪玉不解:“什么狗?”

谢知归看着他,眼泪忍不住大颗落下,说话断断续续接不上气:“你是、你就是,狗……乱、乱咬人……”

“……”

明匪玉看到谢知归白皙的皮肤上,他留下的那一排深红的牙印,立刻明白了谢知归为什么要骂他。

可他眼里竟然流露出一种类似于稚童无辜纯真的神情。

为什么要这么骂我呢?

我不是因为想折磨你才咬你的,是因为我爱你啊,我想告诉你,想让你感受到,我想让你完全属于我,让别人闻到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就不敢觊觎或者伤害你,我想让你安心,让你知道,任何时候你需要,我就在。

为什么你会为此伤心成这个样子?

明明以前你不会哭的这么凶的,今天是怎么了?

“别哭了好吗?”

“很疼的话你打我一顿好不好?”

明匪玉此刻意识也还没有完全清醒,在失控的野兽和温柔的情人之间摇摆,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谢知归,只会重复那几句话。

但效果似乎适得其反,谢知归哭的更厉害了。

“你、你滚开!”

“我不走,我不想离开你。”

明匪玉手忙脚乱擦眼泪的速度还没谢知归掉的快,最后彻底慌了神,只能将人拥入怀里,在他后背上轻拍安抚,一遍遍以温柔缓慢的语气唤他。

以前他们吵架,他赌气,谢知归就会这样安静耐心地安抚他。

这样做好像有点效果,明匪玉感觉怀里的人身体不再剧烈颤抖了,哭泣声也小了下去。

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好点了吗?”

他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一会,谢知归用沙哑嗓子说:“好了,放手。”

明匪玉没听出这话里过分的冷静,怕再把人惹哭,乖乖把人松开,局促地看着谢知归那张已然恢复冷漠的脸。

谢知归别开头不想看他,视线看向外面,夜色还是那么黑,雨一点也不见小,外面的世界看上去很压抑。

但对谢知归来说,刚经历过那种恐怖的事,和明匪玉一起待在这个空间更加窒息。

明匪玉今天很奇怪,很疯,他不知道现在是噩梦的结束,还是下一段噩梦的开始。

谢知归不经意回头看了明匪玉一眼,被他眼底迅速复苏的欲望吓的差点拔腿就跑。

他盯着明匪玉,强装镇定道:“我渴了。”

明匪玉冲他温柔一笑,带着他在凳子上坐下,双手捧起他的脸,泪渍未干,眼尾通红,怎么看怎么稀罕。

“好,我去烧水,你先坐下来等会我。”

“嗯。”

明匪玉走到门口,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问他:“要不要再准备点水洗个澡,你出了很多汗,会感冒的。”

“嗯。”

谢知归想了想,又说:“我想喝甜的,加点糖可以吗?”

“好。”明匪玉笑笑:“还跟个小孩一样喜欢吃糖。”

“谢谢。”

谢知归垂下眼帘,掩盖住心思。

明匪玉走了,谢知归望着门外夜色,静坐着,夜色在他眼底凝结成黑色风暴,安静等了几分钟,然后毫不犹豫冲进了雨幕里!

谁想等明匪玉回来!谁想和一个疯子待在一起!

不能再等下去了,今天就走!现在就走!

他如疾风一样飞了大门,半只脚刚踏下台阶那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谢知归疾驰的身体仿佛瞬间被定住了,保持着一种冲刺时候身体前倾的奇怪姿势。

他的脖子被人掐住了,巨大的力道将他从雨里扯了回去。

很疼,但很多的是恐惧。

随后一道低沉暗哑,愤怒里又透着几分疲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么晚了,你要跑哪里去?”

轰隆!

他们头顶劈下一道惊雷,刹那间,带走了谢知归五脏六腑里所有的空气,同时映出了他身后,明匪玉苍白、病态、愤怒到扭曲的脸。

“想逃跑是吗?!”

“说话!”

明匪玉从紧咬的牙关里蹦出几个字,森然可怖的声音在空洞的雨夜中回响:“为什么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