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玄幻奇幻>(哨兵向导)凡人歌>第 244 章

惊蛰过后一周, 京城已经连着下了三天的暴雨。

这在往年可不多见,尤其这两天动不动就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的。有摄影爱好者专程去故宫拍了壮观发到网上,只见照片中恢弘殿宇、飞檐斗拱映着压城黑云, 颇有末日大片的气势。

或许是天元门投票的截止日期将近,这些照片便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阵热议。有人说是天元门在做法, 引发天地异象,有人说这是投票结果带来的世界末日, 也有人一如往年地认为是温室效应导致了极端天气, 末了全国道教协会的官博发了一条说明:

“正所谓‘春雨惊春清谷天’,又有古人云‘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因此龙抬头前后下雨打雷,不仅正常, 在我国传统文化里, 更是个好兆头。在古人们看来, 此乃天公作美,派来的是条会行云布雨的勤龙,预兆这一整年将风调雨顺, 会是个丰收年。是以请广大网民们安心工作、好好生活,尊重科学、远离封建迷信。”

下午六点。

赵明轩拿着手机,站在首都塔的驻京监察办公室内,眺望着窗外瓢泼大雨, 乌压压的云层间不时明暗交错, 雷声轰隆。不远处便是SG研究所,在那水汽弥漫、树影摇晃中, 依稀可见生化实验室的大楼。

手中亮着光的手机屏幕上, 是他个人的即时通讯应用界面。显示出他与肖少华之间的对话最后一句, 还停留在六天前

肖少华:今晚要加班, 夫人你先管自己晚饭,别等我了。

赵明轩:好。

此后再无任何讯息往来。

……

万千雨丝垂悬于天地间,如玉珠倾盆而下。

弥漫于雨丝间隙的精神力,织成了界域,仍时刻监测着异能者们的异动。

譬如塔中路向北两个街区,正在遭遇严重的交通拥堵,几十台车挤在了一条道上,动弹不得。这很是正常的雨天情况,一名开着车的三级哨兵于这漫长的等待中,忍不住放出了自己的视觉精神力,游到前方看了看车辆,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譬如塔西路往南三个街区,一个十字路口发生了剐蹭,一对哨向在骑摩托车拐弯时,蹭到了路边准备收摊的商贩板车,直接将人车上瓜果掀了一地。气得那普通人小贩指着那对哨向鼻子骂,什么难听的词都跑了一嘴,骂得那对哨向忍了又忍,才将已经释出的精神力收了回去。

譬如山河路与二街的交界,一个二级哨兵突发奇想,穿着雨衣,带着梯子,爬到大厦楼顶上朝厚厚云层放出了感官精神力,险些被一道雷电“”地劈成终焉。

譬如塔东路往东南方向十个街区,来自某位龙组向导的精神体一只白头鹰在雷雨中急速穿行,抓捕不远处一名仓皇逃窜的蓝衣男向导,后者刚从一间大商场里逛出来,不幸被收银处的精神力波动监测仪逮了个正着。

譬如塔东路二区挨着中华哨向研究所南门,有一间招待所。肖少华已经在那里住了六天。

说六天或许不太准确,因为其中有三天,肖少华都是干了个通宵后直接睡在了实验室,又有两天去了外面开会,只偶尔过去洗漱冲凉、换件衣服。简而言之,对方已经六天没有回家了。

再譬如,赵明轩还知道,肖少华此刻正在乘坐实验室的电梯下楼,准备出门,以及……

没有带伞。

他没有去猜测对方这些时日的所思所感,就像在那个平行世界的梦境中,他已经学会了不去揣度宣琰的想法。

哨兵尝试说服自己:只是去送把伞而已。

放下伞就走,对方只是个毫无异能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你。

一个声音说:“少华身体不好,万一淋到雨,又该着凉发烧了。”

另一个声音说:“送个屁的伞!八成又是宣琰在使苦肉计。”

一个声音说:“少华是不是难过了?……他只是拿回了丢失的记忆而已。”

另一个声音说:“不要被骗了!那已经不是你的肖少华,只是一具被宣琰夺舍的躯壳。”

一个声音说:“那明明就是少华。”

另一个声音说:“根本就是宣琰在扮演!”

哨兵再次尝试说服自己:送伞只是借口,你的目的是去监视宣琰,看看那个疑似恐丶怖份子的人,究竟想占用肖少华的身体做什么。

对,不能再任由对方继续自由活动了。

也许这几天的避而不见,也正是在部署什么。

不能掉以轻心。

一个声音微弱地自脑海中响起:“如果他真的是少华……”

界域范围内,通过渊冥的视觉,可以清晰看到肖少华正在走出电梯。

赵明轩一把抓起桌上的雨伞冲下了楼。

一分钟后,他站到了生化实验楼外的路灯灯柱后,借用雨势遮蔽了自己的身形。

同一时刻,肖少华站到了实验楼门前的台阶上,借用屋檐挡雨。

他一直拿着手机打字,像在处理工作事宜,偶尔抬头看了看天,像是在确认这雨何时会停。

在这短短的五分钟内,两人间也就仅仅几步路的距离,赵明轩却偏偏一步也动不了了。他只能死死盯着那个想见又不敢见的人,手紧紧握着那把想送又送不出去的伞,任由滂沱大雨将自己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脑海中那两个好不容易消停的声音,又开始了新一轮激烈的争吵:

“少华瘦了。他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妈的宣琰又在搞苦肉计!”

“他瘦了,脸色也不好……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是不是昨晚又没睡?”

“宣琰装得可真像啊,连我都差点信了。”

“少华这次的实验到底要做多久?”

“宣琰究竟想对实验做什么手脚?”

“好想上去抱抱他……”

“不要被骗了!”

亦是陡然在一瞬间,这两个愤怒的、嘈杂的、焦虑的、吵嚷的、日以继夜折磨他的声音都消失了,仅剩下了面前沙沙雨声,以及一个哨兵的声音:“主任,不好意思,久等了。”

是吴靖峰,开着车行驶到了楼前停下,并打开车门,匆忙撑开伞朝肖少华迎上去:“雨有点大,前面有积水,请小心脚下。”

肖少华低头回应,语气温和:“小吴,谢谢。辛苦了。”

吴靖峰殷勤地将伞举高:“哪里哪里,应该的。”

目送着两人合撑一把伞入了车

原来他不缺伞。

赵明轩冷漠地想。

……

哗哗水声占据了听觉。

赵明轩站在花洒下,闭眼仰着头,囫囵冲洗了一番,一抹面上水珠,便围上浴巾出了浴室。

这间屋子是他成为黑哨后,首都塔分配给他的专属房间。位处一九九层,面积约两千平,听闻先前是要做成一个异能专项考场的,后来不知怎的没能审批下来,刚好他又觉醒了黑暗,就转给他了。

赵明轩虽平白捡了漏,但他平日里坐班有监察办公室,训练有基地训练场,休息自然是回家,因此并不怎么来这儿,也就一直空着。直到前几天的事情,肖少华住去了招待所,他搬来了这里,便顺手购置了一堆家具电器、办公桌椅、健身器材什么的,乱糟糟地铺在了房间中央的空地上,包装有的就撕了个口,有的连胶带绳子都没解,间或混了不少杂物,跟个大型垃圾场似的。

而他湿透的衣服、裤子被随意扔在了一台跑步机上,折叠雨伞也没撑开晾,就这么在地上滚了一圈灰。

赵明轩走到他放办公桌上的行李箱前,打开,从里面翻出了一件干净衬衫套上,边系扣子、边去他网购的冰箱前,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罐冰啤酒,“啪”地扣开,给自己灌了一口。浅黄的晶莹酒液顺着他的脖颈、喉结往下淌,不一会儿便湿了才换的衬衫,透出了健硕胸肌的形状。

赵明轩浑不在意,“咕咚咕咚”一口闷完,一把捏扁易拉罐,往远处墙角一抛,只听“咔”一声轻响,这块铝皮已稳稳地落进了一个垃圾桶内。

这垃圾桶有一米五高,里面吃剩的外卖盒、喝空的啤酒罐夹杂着废纸、残渣等等,垒了快成一座小山,不仅长出了霉菌丝,还嗡嗡绕了一群苍蝇。

赵明轩对此视而不见。他那灵敏的五感,如今对着这些就仿佛死了一般。

觉醒黑暗后的身体,分解代谢酒精异常快,是以不多会儿,他又去冰箱拿出了一瓶伏特加,坐到办公桌前,开着笔记本电脑,边喝酒边浏览监察管理后台的任务进度,完成一个就关掉一个,酒喝空了,他的页面也清空了,便往身后的床板上一倒,合了眼。

兴许是酒精的作用,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他的思维停滞了,在这什么都不去想的空白中,获得了难得的片刻安宁。

接着感知便随着窗外渐疏的雨丝飘到了这座城市的上空,在茫茫夜色中同一抹幽灵般,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纵然是觉醒黑暗后,为了不令肖少华担心,赵明轩仍会有意识地去控制神游的时长,可在这片刻里,他却不由期待起这场神游能长长久久地持续下去,什么也都不必去想了。半梦半醒的间隙,他仿佛再次看到一袭红衣的宣琰朝他走来,面带微笑,而当他一如既往地做出反击,扼住对方脖颈时,那扮相又成了肖少华,一如这几日的噩梦重现,赵明轩一下便被惊回了神,才发现自己手中一直死死扣着的冰冷事物,原来是伏特加的瓶颈。

赵明轩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了某种可笑。反手一个将这瓶子也掷进了垃圾桶,他起身去拆堆在房间中央的其他快递。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显示出时间“19:31”。

刻刀划过纸箱外沿的胶带时,黑暗哨兵界域的感知范围内,有人出现在了肖少华家的门口。

这人这周已来了两回,这是第三回。赵明轩观察对方的装扮,二十八、九的男青年,黑框眼镜、白色高领毛衣、棕色呢大衣,背个挎肩包,一副实验室研究人员的模样,八成是来找肖少华的,便没有动作。结果眼见人又一趟跑空,赵明轩忍不住想道:他们约面前,都不先电话沟通一下吗?

于是这一回便不由得自己溜了回去,趁着人站在门口按完铃,等了等,冷不丁地拍了对方肩膀一记:

“你找肖少华?”

赵明轩问,并好心补了一句:“他这几天都不在。”

谁料来人见了他,先看了一眼手机,继而眼睛一亮:“请问是赵明轩先生吗?”

赵明轩诧异:“你找我?”

这人点了点头。

这就稀客了。

既如此,

赵明轩也不好让人站门口跟他说话,伸手开了门,请对方入内到客厅坐:“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他问得直白,顺手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放人面前的茶几上。

青年说了声“谢谢”,没有喝,径直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和一沓文件,打开:“你好,我叫宋诚,是【深域】感官实验项目中,负责生理指标方面的数据分析师。此番前来的原因是,近期您的几项生理指标出现了波动异常,尤其您的睡眠质量变得非常差,结合您的脑电图、和精神力变化,我们认为您的身体可能出现了问题。”

他说着,将那沓文件推到赵明轩手边:“为了进一步确认原因,有劳您在三十分钟内填一下这份心境状态量表,毕竟手环对脑波监测的精度有限。我会从旁录像作为辅证。”

赵明轩拿起这份量表,翻了几页,放下,问:“肖少华让你来的?”

“……并不能这么说,”宋诚思考了一下,答道,“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我的提议得到了肖主任的许可。”

赵明轩冷笑:“既然想了解我的身体状况,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宋诚神色些微惊讶:“您不知道?”他说着,扶了扶眼镜,解释,“肖主任近来事务繁忙,已有三日未能主持【深域】的监测数据日常复盘,您的指标其实上周就已出现波动,只是主任建议我们再观察一周,这周的情况确实异常,因此我在视频会上提出跟您当面确认情况,为我们两个月后的一期实验准备。”

这个人,像肖少华。

或许是对方说话时的语气,或许是那认真表述时的神态,有一瞬间,令赵明轩感受到了这一点。

随之而来的便是莫大的屈辱感:

凭什么?!

如果说淳于彦是某位千挑万选出来的,为了引他入彀的诱饵,那么眼前的这个宋诚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信肖少华半点没有察觉这人的行事作风与谁相似,却依旧派了对方来与他接触

为什么要玩这种把戏?

你是在测试我对你的忠诚度吗,肖少华?

还是说,真的就把我当成了可以随意处置的实验体,宣琰?!

一旦发现我不能再为你所用,就要将我随手转赠他人?

甚至认为只要用一个与肖少华相像的人,就能轻易将我打发?

凭什么!!!

宋诚虽未从面上看出赵明轩怒气快攀升到了极点,却从生理监测手环传输回笔记本电脑的数据,看到了屏幕上的异常提示:

“赵明轩先生,请冷静!您的脑电图出现了突发性的异常紊乱、嘈杂,趋近狂躁特征,应当是受到了您的情绪影响。请您先冷静下来,深呼吸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讨论、商量!”

然而他浑然未觉,他的每一句话都正在往对方的怒火上浇油。

“滚!”

与这个字一同砸向宋诚的,还有被赵明轩一把扯下的生理监测手环:

“带着这个破玩意儿给我滚!!”

只听“嘀嘀”两声,电脑端收到手环报警:“请注意,发生未知错误,实验体SYZ001失去联系。一秒、两秒、三秒……”

宋诚见势不妙,当即合上笔记本电脑,收拾好所有物品,半句话不说,转身就离开了肖少华家。

一分钟后,赵明轩听到对方在电梯里给肖少华发语音:“主任抱歉,与赵明轩先生的见面会谈发生了意外,主要原因或许在我,对他的性格以及作为实验体的感受不够了解,言语措辞方面导致情况进一步恶化……具体细节,请容我稍后整理成文档发送给您过目。目前我的行为所造成的损失有……”

赵明轩简直要气笑,一脚踹在了面前的茶几上,使之“嘭”地一声,飞起撞烂了厅内的液晶电视屏,各种材料“哐哐”碎了一地。

……

“你有病。”

定定地注视了眼前的黑暗哨兵数秒,白湄笃定地下了个结论。

隐峰之上,藏云观的静室内,面对坐在几案对面白衣女子毫不留情的评语,赵明轩毫无愧色地接下了,并予以了肯定:“对。”

他上身微向前倾,紧盯着白湄的表情:“所以,还请白组长据实相告,你在对肖少华‘析魂’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增强了精神力感知,监测起对方由此开始的每一秒心跳、呼吸、皮肤电阻的变化。

雨停的夜晚,冷风灌入竹窗缝隙,微弱烛光摇曳着映在了女子姣洁面庞上,映得那浅色瞳眸越发沉静。

肤发皆白的年轻女向导裹在了一件毛茸茸的白裘里,如身披雪,动也不动:

“我所见到的,与你在那场梦里所经历的,其本质上并无任何不同。”

没有撒谎。

赵明轩并不买账:“还请白组长明示。”

“那么,让我们回到你来此地,见到我时的第一个问题,”白湄问,“是什么让你心生疑虑,认为如今肖少华的身躯已被宣琰夺舍?”

“……”沉默近一分钟后,赵明轩方才再次开口,“付昱凌联络他了。并称呼他为‘少主’。”他说着,顿了顿,接着近日所遭遇的事情尽数道出,说了整整十分钟,并下了结论,“……若非如此,他为何不肯将恢复记忆一事对我坦白?除此之外,他的性格行事,我也能感觉到发生了某种变化,只是先前我以为是‘析魂’留下的后遗症,现在想想……一切早有迹象。”

谁知白湄面上神情丝毫不见变化:

“那么,他答应了付昱凌?”

“没有,”赵明轩当即反驳,“可这更有可能是宣琰伪装出来的!如果你在‘析魂’时看见了宣琰所为种种,必然明白那就是个疯子!为达目的不论什么都干的出来的疯子!扮演肖少华算什么,只要能实现他所谓的大计,他甚至能将自己的性命作为筹码!”

赵明轩越说越激动,几要拍案而起,一撞上白湄的眼神,便又冷静了。

对方眼中的神色仍如高山镜湖,波澜不惊。此外,呼吸脉搏一切如常。自从接手龙组以来,赵明轩感觉她身上某种气质越发像公孙弘:

“赵监察,既如此,可否容我先问一个问题?”

赵明轩收敛了心绪:“请讲。”

“若我没记错,天元门应当也通过‘梦境’同样传递了一段记忆给你。”白湄问,“只不过那段记忆里的你,还是叫‘赵明轩’罢了。请问,你认为那场梦的‘赵明轩’,跟现在的你,是同一个人么?”

赵明轩先是摇头,继而慢慢睁大了眼睛。

白湄:“我的建议是,当你拿这样的问题询问他人时,不妨先问一问自己。你梦里的那个‘赵明轩’是谁?”

她不疾不徐地说:

“若你认为那个‘赵明轩’就是你自己,那么你可以得到一个答案。

“若你认为那个‘赵明轩’只是一个与你同名同姓的陌生人,那么你亦可以得到另一个答案。

“毕竟,你还记得那个‘赵明轩’所经历的一切,且他的记忆也在你身上留下了烙印。那么,是否也可以认为,某种程度上,他已经将你‘夺舍’了呢?”

像是猛地被击中了一拳,赵明轩不由得一下起身,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其实宣琰就是少华吗?”

她的一句话犹如一柄利剑,刹那洞穿了他心中的迷障。

“你一早便知道了答案不是么?”白湄轻声问,“为何不坚持自己的判断呢?”

然而迷障既破,犹有彷徨:

“我……”

赵明轩陷入了短暂的思维混乱,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反复几次后,低着头反问:

“……那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的‘标识’不见了?宝匣咒所生成的‘标识’,不是即使到死,也不会变化的吗?”

“你理解错了。”白湄并未抬眼看他,而是目视前方,静室尽头墙壁上的一幅水墨画,“‘标识’消失的原因有多种。一,‘标识’的持有者,在那场梦境中确实死过一回,魂飞魄散;二,有凌驾于‘标识’的力量将持有者的‘标识’完全抹去。试问若一个标识就能完全确定是本人,那为何我们还要‘析魂’呢?”

赵明轩拧眉:“凌驾于‘标识’的力量是指?”

白湄依旧望着那副画:“突破‘大乘’位阶的精神力,抑或是……为达所愿,不惜殒灭神魂的意志力。”

该画作为宣纸挂轴,纸面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烛光下寥寥几笔浓墨晕出一头黑牛悠然浮水,又有几笔细线勾勒出其头上憩着的一只小白狐狸,闭着眼团成一团。侧边点点垂杨柳叶,端的是童真弥漫、山野意趣,落款篆字印着“藏云观主”。

赵明轩无言。

白湄凝视了那画一会儿,方才将视线投向他:“……确实,我无法肯定地告诉你,那个人是肖少华或宣琰,我只知道,由始至终,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有她这句就够了!

赵明轩感到心头总算一轻,如释重负。

接着,他又像所有突然被医生告知绝症其实是误诊的病人,庆幸感激之际,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你怎么确定的?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白湄:“需要我向你解释一下‘析魂’的原理么?”她说着便要起身,“请稍等十分钟,我需要准备一些纸笔材料……”

“不用了、不用了!”赵明轩忙阻止了她的动作,“我相信白组长的判断。”

纠缠了多日的阴霾散去,他现在除了满心的喜悦,还有想要立即见到肖少华的急迫:

“多谢白组长解惑,”赵明轩郑重道谢,收回感官精神力,即要拱手告辞,“我这便下山,不再叨扰。”

“慢。”

却听白湄叫住了他。

赵明轩笑问:“白组长还有何事?”

白湄慢吞吞地起身,送他到门口:“我本以为你们不需要,是以未曾提醒。如今想来,或许我该是提醒一句比较好。”

赵明轩:“什么?”

白湄静静地望向他,望了一会儿,方道:

“……宣琰的经历与记忆,包含极强的自毁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