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倚着肩窝, 两人滚烫的呼吸渐渐平复。

宋遂远退后,垂眼对上云休疑惑的双眸,有些软糯的少年声问:“为何要闭眼?”

不等人回答, 他虽这般问着,仍乖巧闭上了双眼, “这样吗?”

小白猫乖得仿佛换了一个人。

视线中,长睫毛微微抖动,脸微微仰起, 全然依赖的姿态。宋遂远眼神暗了暗,倾身, 克制地落下蜻蜓点水一吻:“对。”

云休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一丝得意的笑, 压着嗓音:“我学会亲亲了!”

语气仿若习得什么了不得的技能,分明耳朵还通红着。

宋遂远揉了揉他的长发,含笑摇了摇头。

宠溺的笑容, 云休自然能分辨出来, 心底仿佛藏了大块麦芽糖,耳朵也被热意包裹,他抿了抿唇,忽地埋头在崽崽身上深吸一口气。

唔, 谈情说爱, 会让猫发烫!

被吸的尺玉挥一挥小手:“啊……”

宋遂远眼神温和地看着二人, 一双手放在云休身后, 虚虚笼着。

宋府与镇国公府一东一西, 并不近, 行了一截路,马车渐渐停下。

缓解害臊的云休察觉到, 从崽崽身上抬眼,狐疑地看向宋遂远:“为何不动了?”

护卫踩雨离开的动静入耳,马车似乎被停在了路边。

“为尺玉取小衣裳。”宋遂远解释道,“昨日来不及寻绣娘,我在此处订了婴孩冬服,恰可带去镇国公府。”

护卫离开一会儿,也可为云休的出现提供时间差。

云休点了点头。

尺玉变人除了自己知晓,本就在众人计划之外,父亲与爹爹定然没有准备,如宋遂远所说,带去镇国公府正好。

不过,他皱了皱鼻子,抓住尺玉的小手捏捏:“尺玉现下为何不乐意变猫了。”

细长的手指捏住小胖脸,他低头看崽崽,自问自答:“尺玉也喜欢漂漂亮亮小衣裳,对不对。”

这个缘由最有道理了,不然前些日子崽崽也未如此倔强。

尺玉“喔”着小嘴巴,觉得好玩,弯起眼睛一笑。

小宝宝迷倒了爹爹,云休抱紧崽亲:“我们尺玉就要漂漂亮亮!”

宋遂远见状,拳抵到嘴边笑了一下。

小家伙哪是想穿衣,而是想与父亲爹爹都一样,不过爹爹的误解,竟也如此合理。

云休放过崽,侧目:“尺玉猫形与我一模一样,但是他人形更像你。”

多亏崽崽变人,说开也太好了,他早就想与宋遂远分享关于尺玉的一切,开心~

第一回 听此论调,宋遂远视线移到尺玉脸上,挑眉:“是吗?”

小家伙的一双眼睛,与他爹爹一模一样。

“是的是的。”云休低头对崽道,“崽崽闭眼。”

他自己示范地合上双眼,道:“就像这样。”

尺玉咬住一根手指瞧爹爹,似懂非懂地闭上双眼。

云休:“你看!尺玉和你一模一样。”

宋遂远将将视线定住,尺玉唰地睁开眼睛,黏糊回应爹爹,圆嘟嘟小胖脸啪叽倒在他怀中。

云休只顾着问:“你看到了没?”

宋遂远道:“看到了。”

可惜并未看出多像,他伸手从云休怀中接过小胖崽抱着。

云休乐滋滋扬眉:“像的吧,尺玉长大后定然风流倜傥。”

上回尺玉半夜醒来练翻身,他哄完崽崽抱回床就寝时,忽地发觉崽与宋遂远道的睡颜几乎一样,除过一个圆润奶气,一个棱角分明。

猫对比了好一番,当真是一般无二。

宋遂远颔首,这点他认同,尺玉自是最好的。

载上尺玉新衣,到镇国公府。

宋遂远将崽与伞都递进云休手中,为他理了理鬓边发,温声嘱咐:“你带尺玉回镇国公府住,照顾好自己,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们。今日便失礼不下去了。”

两人挨得极近,他微微垂眼,便能看到云休一双澄澈眸子中的不舍,看清心意的小猫,比以往直白万分,撩动人心弦。

“好。”云休道。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他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若说是因此后几日都无法见到宋遂远,当然不是,猫随时能回去,但就是不舒服。

叮嘱之后,抱崽的小世子脚下仍未动。

尺玉似乎懂眼下是要分离,伸出一只小胖手拉住父亲的领口。

似乎有小小手指为桥,便不会分开。

父子俩忽然搞得气愤有些伤感。

宋遂远眼中笑了笑,张开双臂包裹住两人,附耳云休道:“下去吧,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还未见过尺玉,应当等急了。”

云休嘟囔:“……我们走了。”

宋遂远看着尽在咫尺的耳朵,看在它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份上,双唇并未印上去。他后退一步,右手在身后捻了捻指腹,心下耻笑。

他活了三十余年,谈起情爱,与少年人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云休抱着尺玉跳下马车离开,护卫尽职尽责推着衣箱跟在他身后。

宋遂远掀开帘子一角,朝着趴在爹爹肩上、一双圆眼睛看着自己的尺玉挥了挥手。

人影入了府,宋遂远在马车中等了不久,护卫回来:“大公子,衣箱已送到。”

“再等等。”宋遂远靠着车厢壁合上双眼,“等一刻钟再走。”

……

云握川今日一大早原想带儿子练武,派去叫小世子的人却来报:“世子房中无人。”

云握川手下定住,顿了顿,让人离开,转身回了床榻上,抱住夫人,担忧得眉头紧蹙:“云休昨夜未回府,他不会被那小子扣了吧。”

九溪睁开一只眼,语气困顿:“你儿子的武力你最晓得不过,若是他不想,谁能扣住他。”

云握川:“……总归是被留下了,我们崽一次一次主动跑过去又算什么事。”

九溪一手勾住他的脖颈:“放心,那孩子有分寸,今日崽肯定回来,你若生气揍他一顿好了。”

“我揍云休作何,要揍自然揍那小子。”云握川咬牙切齿道。

儿子离家不过几月,孙子都有了。

“随你。”九溪道。

云握川重新躺会床上,抱着夫人闭上眼睛。

过了一刻钟,九溪:“……你不是去练功?”

“今日有雨。”

“唔?”

……

崽抱小崽回府时,九溪正调配着一道食谱,适宜初接触食物的婴儿食用,云握川坐在一旁,握着一把匕首比划,瞧着他称剂量。

云休跨过门槛:“父亲,爹爹。”

双亲闻声抬头,不约而同将视线落于云休怀中的喜气团子身上。

尺玉双手搂着爹爹脖子,眨巴着圆眼睛与两人对视,丝毫不见羞涩。

九溪起身,不免诧异:“怎么……这是尺玉?”

虽然疑问,但小家伙这眉眼再无其他答案。

“对啊。”云休看了眼崽崽,道,“他会化人了。”

他轻声告诉尺玉:“这是尺玉的”

“……尺玉应当如何称呼?”猫不懂了。

“称我大父。”九溪伸手试探地抱尺玉,小崽子并未排斥,顺利地抱入怀中,继续道,“称你父亲祖父。”

外祖是不可能外祖的。

云握川合上匕首,未作反驳。

云休:“哦……爹爹,尺玉应当还记得你。”

幼猫记人更多靠气息,爹爹照顾了尺玉将近两月,小家伙有印象,不会排斥。

九溪笑眼微弯,抱着尺玉坐回去:“正好,大父为尺玉做了膳食。”

尺玉听到膳食后双眼发亮,更喜欢大父了。

云休瞧着桌上尚未动的饭菜,坐到空着的凳子上,他还能吃,但是:“尺玉方才吃过了,你摸他肚子。”

九溪闻言摸上尺玉的小肚皮。

尺玉低下脑袋,再看一看桌上,慢吞吞低头,吸了吸圆肚皮,奶声奶气地叹了口长气,“哦”

九溪低低笑出声。

云握川瞧了一会儿小宝宝,神情软化后忙转头看向云休,眉心一跳:“你这衣物何来?”

“宋遂远的。”云休道,努力压下音中明朗。

云握川开始拧眉头:“他知道你的身份?”

瞥了眼小宝宝身上合身的衣裳,又问:“他知道你们可以化人?”

云休意外于父亲眼中的严肃,点了两下头。

九溪也抬起了头,眼底郑重。

他对宋遂远的评估,都建立在他不知云休与崽崽的身份上,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知晓了,自然要换一种想法。

“他送你和尺玉回来?”云握川问,得到点头后甚至等不及叫来人,出门吩咐手下去追马车,把人带回来。

云休从父亲背影收回视线,懵懂地问爹爹:“父亲要作何?”

九溪望进他圆瞳,答非所问道:“希望不变。”

不变?

是说宋遂远不变吗?

云休挠了挠脸,大概知晓父亲与爹爹有些担心哦,因为他和崽崽宿山猫族的身份。

宋遂远自然未变,猫不担心。

云休顿了下。

唔,猫能看到宋遂远啦!

车厢外传来声音,宋遂远睁开眼,主动下了马车。

云休单方面心动。

与他知晓云休和崽崽宿山猫族的身份到底不同。

依镇国公夫夫对云休的在意,不会放任对云休存在的威胁在外流通,总会见此一面,或早或晚。

才过片刻,比他预想的还要在意,宋遂远心底对镇国公夫夫的敬重更深几分。

阿言下山来到人世间,遇到了最好的双亲。